廖锦辉抬头看着关太太,笑了笑,柔声道:
“其实我真没什么事儿,这么多年富贵安逸的日子过着,哪还会有心结打不开呢?
我就是觉得人生很奇妙,说走…也就走了,不管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就是走了。
有些东西随之而去,有些东西…没有。
也不知怎的,那会儿我迫切地想来你家看看小朋友,想抱一下新生命。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便迫不及待串门来了。
来的路上啊,我见海面在朝晖下波光嶙峋的,便让他们泊了二十来分钟吧,看看景!
太阳,可真好,寿命亘长,它应该没有爱恨吧?”
关太太:“我记得有部科幻电影,里面就说,人类之所以有爱恨,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廖锦辉赞同地点头,又没由头地道了句:“九十五!算高寿了。”
关太太知道她说的应该是曾老爷子,便附和着:
“嗯,高寿了!”
廖锦辉:“阿为的姑奶奶,定能活过百岁!”
关太太笑着点头,随后两人沉默了一阵,只逗着小肥墩儿,好半晌,廖锦辉问道:
“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我连另一个女人的儿子都能同屋檐?却过了这么多年,还不能原谅自己的亲生父亲!”
善解人意的关太太摇头,又握住了锦辉的手,给予绵薄安慰。
关太太能理解,像网上说的,童年的阴影要靠一生去治愈。
廖锦辉:“其实到如今,我不恨他了,只也没什么感情,所以觉得没必要见。
曾经,我同父的姐姐每次见我,总骂我不明是非,冷血无情,说她父亲当年又不知道我母亲生了我,是我母亲自己刻意隐瞒,躲起来。这点我知道,我都明白,可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我觉得我妈过得太苦了,可讽刺的是,原来我竟有个如此显赫的父亲,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我妈的苦吃得不值,不该。
我妈的丈夫,我叫了九年爸爸的那个人,我妈说一开始对她挺好的,两个人结婚,他带她去x市谋生,开了个小面馆。
日子倒也过得去,可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我爸觉得是我妈的问题,便有了矛盾,夫妻离心。
加上后来他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爱上赌博,输光积蓄还欠了债,渐渐地,仅靠面馆的生意已维持不了生计。
就在这个时候呀,曾先生…那人,他无意中在街上见到我妈,便找上门来。
他见我妈过得清苦,给她钱,我妈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不肯收,他便让部下找到了我爸。
他的部下谎称原来在我妈老家开渠时,受过我外公的恩惠,便给了我那个爸爸一笔钱,让他和我妈离婚。
据说,当时我爸接过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赌徒的话哪里能轻易相信呢,我爸拿了钱转头就出门找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我妈知道那人给我爸钱之后,很生气,跑去找他说道。结果呢?唉!…,我妈说,一个女人如果心里有对方,那么,即使知道有些事不对,不该做,也很难拒绝自己爱的男人。
那时候,那人刚好要去外地,我妈便答应跟着他去了,两人过了几天恩爱的日子。”
说到此处,廖锦辉顿了下来,关太太也没催促她,这时,家里语音系统响起来,关先生催促两位女士下楼吃东西,关太太听故事在兴头上,自是不想挪屁股,但她不能慢待别人。
关太太:“锦辉阿姨,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廖锦辉摇头,“我出门前吃过了,不饿,你先下去吃吧。”
关太太:“那我让 Nancy 送上来。…,老公,你听到了么,叫他们给我送上来吧。”
关先生:“嗯!”
某先生很不满,这个楚阅禾,就想着自己听故事,都不陪他吃早餐,孩子们也都吃完各干各的去了,只留他一人在自家餐厅孤独用餐,像什么话!
然而,没心没肺的某太太才不理会他。
廖锦辉:“ Lowen 的听起来有些…哀怨?要不你下去陪他吃完吧,吃完再上来,我继续跟你说。”
关太太:“不用,阿姨,咱们说咱们的,才不管他。”
关太太毫不在意挥挥手,又坐得靠近廖锦辉些,还亲昵地扒着她的手臂。
廖锦辉看着她乖巧的小动作心情格外好,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来关家,除了想看看小朋友以外,能看见这半个女儿一样的小辈,也是原因之一吧!
关太太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两人继续说故事。
廖锦辉:“我妈这个人,作为她的女儿,我不好评判她怀上我这件事的对与错,只以客观角度来说,她太善良,替别人着想过了头。
他们一起过的那几天,我妈内心很挣扎,她觉得自己插足别人的婚姻,很可耻,所以她便不声不响地离开。
她不想那人找到她,便没回家,去了一个熟人那儿。没想到,我爸竟然也躲在那儿。原来他早早地输光了那人给的钱,还被打伤,债主又每日上门,害他都不敢回家。
看到我妈时,以为我妈还管他死活,对他不离不弃特意找过去,他还挺自我感动呢!便赌咒发誓自己会洗心革面,让我妈跟他离开x市。
我妈呢,一来觉得毕竟是自己先出轨,二来看他一身伤,夫妻好几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多多少少心里对他有些愧疚。
加上她也想远离那人,怕破坏别人的家庭,遂原谅了我爸。两人为了躲债,只得连夜悄悄跑去邻省一个偏远县城,在那里安了家。
后来,我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说实话,她那时也闹不准我到底是谁的孩子。至于我爸?他当然以为是他的孩子,盼了这些年,终于能为人父了,心里是真高兴呀!
我妈说她怀孕那段时间我爸对她特别好,在外面干活也卖力,两人仿佛回到刚结婚时那段甜蜜温馨的日子,我妈真决心跟他就这么好好过下去的。
我出生时,我爸很高兴,给我取名叫锦辉,盼望我以后的人生都能锦绣辉煌。
我原来……叫钟锦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