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宁的音量惊动了屋里的陆昱舟，房门猛地打开，陆昱舟眉间微皱走了出来，“你在鬼吼什么？”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自露马脚，程朝宁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身后藏，“没什么，在网上吃了个瓜，有点惊人。”
陆昱舟的洞察力不输陆彦翀，“有多惊人？能惊到你把你全家都叫一遍？”
程朝宁吞咽了两下，这个死脑子一点对策也没有，“大概...或许...貌似...”
她企图蒙混过关，然陆昱舟一眼看穿了她的企图，“你哥干嘛了？”
得！
大脑完全死机。
陆昱舟不自觉沉了脸，“你哥跟裴望渝谈恋爱了？”
话罢，程朝宁忽觉屋里气温骤降，打了个寒颤，不用看，身体的防御机制自动地锁定危险源的方向。
她跟陆昱舟同时扭头，满身煞气的陆彦翀拿着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脸上带着的煞气也没能盖住他眼里溢出来的张皇惘然。
陆昱舟双眉狠狠跳了几跳，这段时间陆彦翀总是会来他这儿喝几杯，也不说话，甚至都不用他陪，一个人在客厅，带来的酒喝完就走。
他清楚亲哥为什么会这样，在外人眼里心狠手辣的陆家少爷，也会怕待在满是回忆的房子里撕心裂肺。
他知道亲哥在挽回裴望渝，可亲哥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助，他是真心疼。
程朝宁亦是如此。
陆彦翀啊！
你可以在他身上看到各种情绪跟气场，可唯独现在这种，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子，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别的小朋友陆续被人接走，只剩下他，无人问津的落寞和孤独，程朝宁是万万想不到会出现在陆彦翀身上。
“彦翀哥...”
喉咙蓦然发紧发酸，程朝宁哑哑地叫了陆彦翀一声。
“你哥跟谁在一起了？”
如常的冰冷语气，可清晰可闻的强弩之末落到耳朵里，端的让人心疼不已。
程朝宁跟陆昱舟谁也没说话，谁也不敢说话，仿佛零下的室内，一场刀光剑影悄然上演。
陆彦翀压下喉咙的血腥味，再出声问道：“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们谁来说？”
陆昱舟跟程朝宁相视一眼，兄弟俩如出一辙的阴翳看得程朝宁汗毛竖起，这种事顶天只能瞒一时，思至此，程朝宁躲闪着眼神，出声道：“有人在普济拍到我哥跟望渝表白，还...还不确定是不是在一起了。”
裴望渝、程京南、普济、告白...
人物、时间、地点、事件，程朝宁说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陆彦翀觉得自己就像空耳了一般，只听得见一声声清脆的破碎声。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透明，心里所有的狂风海啸随着破碎声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地的残壁和狼狈。
在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陆彦翀，可以瓦解陆济辉地下王国的陆彦翀，能把南亚这颗毒瘤连根拔起的陆彦翀，伤他，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陆昱舟看着亲哥的模样，心被无限揪紧，“哥...”
程朝宁丝毫没有亲哥得偿所愿的开心，或许是因为陆昱舟，也可能是因为解药的事自觉理亏，又或者，她觉得，其实程京南没有裴望渝也没什么的，因为他拥有的比陆彦翀多得多。
而陆彦翀只有一个陆昱舟。
“彦翀哥...你别这样...”
程朝宁的声音变得哽咽，如果陆彦翀是煞气逼人的要找程京南你死我活，那她或许还能出声劝解两句，可陆彦翀现在这副失了魂的样子，她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程京南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客厅里的心思各异，瞥了一眼来电人，程朝宁只觉得要死，就非要这个时候打电话吗！
她眉头一皱，陆昱舟就猜到电话是谁打来的，注视着程朝宁的目光里，多了让她接电话的不容置喙。
程朝宁很想把这破手机跟程京南一起扔了，事实上，读懂陆昱舟的眼神示意，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跟她现在所处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程京南喜上眉梢的酸臭味，“嘛呢？这时候不回家跟哪儿浪呢？”
程朝宁闭了闭眼，浪个屁！
她都快被烤焦了好吗！
“你管我在哪儿浪，有那闲心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屁股，爷爷给我打了几十通电话，你完了。”
程京南很欠揍地‘哟’了声，“都知道了？”
程朝宁反问：“我知道什么了？”
“当然是我跟裴望渝在一起的事啊，正式通知你，以后对我女朋友尊重点，少在我女朋友面前人来疯，那是你嫂子，我希望你有该有的尊敬。”
看到照片视频是一回事儿，亲耳听到程京南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听到嫂子这样的字眼，程朝宁快速扫了一眼陆彦翀，要死了要死了，这话她要怎么接？
死脑子，你倒是快想啊！
陆彦翀跟陆昱舟有没有察觉她此刻的沉默很诡异不太清楚，反正程京南是发现了，“你是开心到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有狗在旁边，你不敢说什么？”
程朝宁心口咚咚咚的，紧张到口干舌燥，“你能不能让你那张嘴讨喜一点？就你这欠欠儿的样子，谁乐意搭理你？”
程京南的兴奋劲儿随着猜出她跟陆昱舟在一起减退了些，“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程朝宁眼神一闪，“你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那望渝呢？”
话音刚落，程朝宁明显感觉到身上多了两道寒光。
程京南语气淡淡：“你要是自己问，回家我告诉你，你要是帮别人问，回来我帮你抻抻你的胳膊肘，赶紧的，别耽误我时间。”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
程朝宁手脚冰凉，没等陆昱舟问，主动转述：“我哥让我回家，他跟望渝回来了。”
“所以，他真的跟裴望渝在一起了？”
这话是陆昱舟问的。
程朝宁艰难地点了点头，抿着唇，有种今天不能从这个门出去的错觉。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很让人毛骨悚然。
然就在她觉得陆彦翀会爆发，扔掉手里的酒瓶，然后提着枪去找程京南拼命时，陆彦翀只是僵硬地转了个身，一言不发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