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阿虞!”
清昙焦急的呼唤声穿透混沌,赵无虞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的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青砖上。
眼前晃动着师兄模糊的面容,烛火在破庙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将他关切的神色切割成碎片。
清昙一连叫了她好几声,赵无虞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
清昙蹲下身,粗布衣袖蹭过她颤抖的肩膀。
赵无虞剧烈喘息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耘收广袖间流转的暗纹、腾蛇腥热的吐息,都还在脑海中翻涌。
她猛地抓住清昙的手腕,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在叫我吗?”
清昙点点头,又往她身边挪了挪,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见你有些难受的样子,我喊了好几声,才将你喊醒,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赵无虞猛地转头,目光扫过蛛网密布的梁柱、漏着阳光的穹顶。
那些燃烧的村庄、碎裂的玉瓶,真的只是一场梦?
赵无虞却迫不及待的再次问道:“我刚才一直在这里睡觉是吗?”
清昙被她反常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打量着她凌乱的发丝和染血的衣襟。
清昙有些疑惑,阿虞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难道是这破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虞被缠住了?
赵无虞有些心焦,又问道:“我刚才哪儿都没去,是吗?大师兄,你快告诉我。”
清昙道:“是的,你哪儿也没有去,一直在这里。”
赵无虞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简直是匪夷所思。
话音未落,赵无虞已经踉跄着爬起来,染血的裙摆扫过满地碎瓷。
她疯了似的在破庙里打转,目光突然定格在坍塌的供台上——本该供奉盘古大神的位置,如今只剩一道巨大的黑影。
大殿中供奉的应当是盘古大神,但是现在盘古大神的神像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留下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赵无虞直接跃上去。
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条大蛇。
这蛇的蛇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赵无虞心中一凛。
她似乎是知道那翼蛇为什么会无端攻击他们了。
想来是这盘古庙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毁了,盘古大神的神像也不见了,这剩下的蛇身应当就是盘古大神身边的腾蛇蛇像,那翼蛇觉得是人类不敬,所以才会将他们当做是攻击对象。
无虞望着神像基座上斑驳的裂痕,喉间泛起苦涩。
所谓神使降罚,不过是上位者因私心掀起的腥风血雨。
她突然觉得浑身脱力,倚着残垣缓缓滑坐在地——原来凡人的生死,在神的棋盘上,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都是神使了,怎么还这样小肚鸡肠?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自认为有理的故事?
赵无虞忽然颓废起来。
清昙看看赵无虞的脸色,道:“你没事吧?”
赵无虞摇摇头,道:“没事的,大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清昙点点头,道:“大家都刚吃过午饭,现在出发的话,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穿过那无人区。”
陈时一进来了,道:“大师姐,探路的兄弟传回消息,西北方的瘴气散了些,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瞥见赵无虞衣襟上的血渍,陈时一的声音不自觉放软,道:\"若觉得撑不住,再歇半日也使得。\"
卫卿淳如同风中残烛般倚着廊柱,咳嗽了两声,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如晚霞般的血色。
卫与芙身披褪色的披风,宛如风中摇曳的残花,正将最后半块干肉小心翼翼地喂进圆儿的嘴里。
跳动的火苗,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映得她眼底泛起微弱的光芒。
整个破庙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纷纷落在赵无虞身上。
此刻,她宛如一位站在十字路口的决策者,众人都在屏息等待她做出抉择。
现在启程,无疑是明智之举,因为夜幕降临后,还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无疑会面临更多的危险,犹如置身于万丈深渊。
想到这里,赵无虞如青松般挺直身躯,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沉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启程。”
赵无虞强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上的鹿靴犹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碾压过满地碎瓷,发出令人心悸的细碎声响。
午后的阳光如轻纱般透过漏顶的破洞,斜斜地洒了进来,在她染血的裙摆上投下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阴影。
她深知,倘若不能在天黑之前穿越那片二十里的无人区,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比神使更为恐怖的未知。
在出发之前,赵无虞又一次见到了那位北戎老丞相,他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见到她时,如同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老丞相身披一件油渍斑斑的貂裘,腰间的酒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着,仿佛在诉说着他对酒的痴迷。
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只要有酒,他便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赵无虞微微颔首,礼数周全,然而她的目光却如同飞鸟一般,越过老人,直直地投向庙外。
几十辆已经是破旧不堪的马车正整装待发,车轴滚动的声音犹如惊雷,与马嘶声交织在一起,惊得檐下的寒鸦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走。
她紧紧捏着腰间的短刃,那些被神使焚烧的村落、腾蛇肆虐的惨状,如电影般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听着外面车轴滚动的声音,赵无虞又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仔细地过了一遍。
陈时猛地掀开车帘,一屁股坐在她身旁,道:“昨天有人去了那辆黑色的车。”
昨天,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被那怪异的吹笛之人吸引,一个个绞尽脑汁地想着御敌之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赵无虞将双手垫在脑后,双眼微闭,懒洋洋地问道:“什么情况?”
她仰靠在颠簸的车壁上,听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仿佛那声音能将她的思绪带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