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
此刻,正是一天中最壮丽的时刻。
西沉的红日将半边天空烧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海面被染上了一层熔金般的光辉,连翻涌的浪花都闪烁着瑰丽的色彩。
“拖了一天了!终于到了!”
大老王看着远处,四艘拖轮如同忠诚的牧羊犬,正围绕着两个庞然大物紧张地作业。
其中两艘大马力拖轮分别紧贴在“早潮”级潜艇的左右两舷,船首的特制碰垫牢牢抵住潜艇艇体,用持续的顶推力道控制着其航向和速度。
另外两艘拖轮则同样以顶推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与“早潮”级死死“咬合”在一起的418艇。
这种“傍拖”的方式,使得两艘潜艇如同被架着一般,缓慢而稳定地缓缓驶入港湾。
海浪不时冲刷过418艇伤痕累累的甲板和歪斜的炮管……
只不过,行进的速度很慢,几艘拖轮全部冒起了黑烟。
你要问为什么不多来几条……
呃,不用我多说吧?
所以那位局座才会哭诉海军受到了你们想象不到的委屈。
但……谁叫你们费钱呐!
……
海浪不时冲刷过418艇伤痕累累的甲板和歪斜的炮管,旁人看来的狼狈,却让大老王饱含敬意。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风纪扣,挺直了腰板,目光热切地望向那艘离码头越来越近418艇,准备迎接英雄归来。
然而,就在大老王以为船队将直接靠岸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几艘拖轮架着两艘潜艇,在离码头墩还有百余米的深水区外围,缓缓停了下来。
“这是……”
“必须分开!不然哪个船坞也塞不进这么一对‘连体婴’!”
谢参谋说着,已经拎起望远镜往灯塔方向跑,“跟我上灯塔,视野好指挥!”
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梯爬上灯塔顶层,信号员早已候在那里,手里攥着红黄两色信号旗。
谢参谋把脑袋凑到灯塔上的超大型望远镜上,镜头对准那两艘并排的潜艇,眉头微蹙,手指在栏杆上快速比划:“左舷一号拖轮,顶推点偏后了,右舷三号拖轮力道太猛,俩艇正往中间挤……
信号员!先给左舷一号拖轮发旗语:停止顶推,靠拢至 418 艇艏五十米处,准备挂缆!”
“是!”
信号员立刻应答,双手攥着黄旗,先横向摆了三圈,再指向 418 艇艏方向,手臂上下挥动两次。
远处的左舷一号拖轮很快调整航向,慢慢向 418 艇艏靠近,艇上的水兵们探出身子,准备抛出缆绳。
“右舷三号拖轮,同样靠拢早潮号艏部!” 谢参谋的声音没停,“挂缆位置选艇艏系缆桩,别碰着指挥塔的观测设备!” 信号员换成红旗,重复同样的动作,右舷拖轮也随之向早潮号靠拢。
大老王趴在栏杆上看着,忍不住问:“为啥非得挂缆?顶推不行吗?”
“顶推是‘硬推’,俩艇间距才两米多,稍微偏一点就会蹭到舱体,早潮号的声纳罩和 418 的艇艏撞痕都禁不起折腾。” 谢参谋眼睛没离开望远镜,“挂缆是‘软牵’,能精准控制间距,等下还要调整舵角,把俩艇‘拽’开。”
好吧,大老王这次是真的确认了,谢参谋是个真才实学的!怪不得海军大佬能放心的留在琴岛坐镇,把达利安这边的基地交给他负责!
说话间,两艘拖轮已经完成挂缆,水兵们将缆绳牢牢固定在潜艇系缆桩上。谢参谋立刻下令:“左舷一号拖轮,收缆半节,保持张力!右舷三号拖轮,同样收缆半节,别让缆绳松垮!”
信号员双手交叉后,慢慢向上抬起,拖轮上的卷扬机开始转动,缆绳渐渐绷紧,两艘潜艇的艇艏被轻轻拽得向外挪了挪。
“间距够三米了!” 谢参谋喊了一声,随即调整指令,“左舷一号拖轮,舵角左三,前进一档!右舷三号拖轮,舵角右三,前进一档!同步牵引,把俩艇掰开!”
信号员的旗帜在空中划出清晰的弧线,黄旗向左偏,红旗向右偏,同时向前挥了一下。
在他的精准调度下,几艘拖轮如同臂使指,协同作业。
一阵低沉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摩擦声透过水面隐约传来。418艇那严重变形的艇艏,开始极其缓慢地从“早潮”级的破口中被“顶”了出来。
“停!保持这个间距!” 谢参谋及时喊停,“中间两艘拖轮补位,顶推两艇中部,配合首尾牵引,匀速靠岸!左舷拖轮引导 418,右舷引导早潮号,航向偏差控制在一度以内!”
信号旗再次挥动,四艘拖轮分工明确,首尾牵引、中部顶推,两艘潜艇稳稳地沿着直线向码头靠近,艇身与码头墩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大老王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咂舌:“厉害啊!以前我咋不知道你这号人物!”
“厉害啥啊!犯错犯多了,长了点记性而已!”
“都是犯错犯多了,拿教训换来的经验!上次有艘扫雷艇靠岸,就因为拖轮操作不当,没挂缆直接硬顶,结果把艇身侧舷的反潜声纳基阵给蹭坏了,整整修了三个月才恢复战斗力!到现在想起来还悔得肠子青!”
谢参谋懊恼的表情不像作假。
不待大老王说些安慰的话,谢参谋又继续下达指令:
“信号通知:‘103’护航418艇靠泊码头!‘104’‘105’、‘106’继续控制‘早潮’,转向船厂方向!”
一艘拖轮立刻顶推着418艇,准备将其平稳地靠上码头墩。
伤痕累累的418艇终于结束了它惊心动魄的远征,如同一位遍体鳞伤却傲然归来的老兵,安静地停泊在母港的怀抱里。
而另外三艘拖轮则毫不停留,继续架着那艘“早潮”级,缓缓调转方向,驶向达利安造船厂。
“这是……”
谢参谋解释道:“船厂那边有跃进号留下的干船坞,正好空着,把早潮放那边去,到时候废铜烂铁往上一盖,任谁都不知道下面还藏了个小本子的潜艇!”
“高!实在是高!”
“既然,你露了一手,那接下来,看我的吧!”
大老王嘴上没服软,心里却早被谢参谋那套行云流水的指挥震得直竖大拇指。
从挂缆分艇到调度分流,每个指令都卡得严丝合缝,这专业劲儿确实够硬。
可他大老王是谁?
当年各地剿匪、抓特务,跟各类敌人打交道的经验比谁都足,论管俘虏,他还真没服过谁!
徽章战士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他非得在自己的强项上露一手,跟谢参谋较较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