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监测到,在多个净化区域的边缘,出现了异常的生态活动。”一位生态学家指着那些红色标记,语气带着困惑和担忧,“不是‘蔓延’的混沌残留,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具攻击性的快速进化生物群系。”
全息影像放大,显示出高分辨率的侦察画面。那是一片刚刚恢复了些许生机的土地,但原本应该缓慢复苏的原生植被,却被一种暗紫色的、藤蔓般的扭曲植物覆盖。这些植物生长速度极快,如同活物般蠕动,分泌着腐蚀性粘液,甚至能主动攻击靠近的侦察无人机。在一些区域,还发现了形态狰狞、甲壳厚重、对能量攻击有相当抗性的节肢类生物,它们以这些紫色植物为食,但也同样极具攻击性。
“我们称之为‘噬星者’(Starved),”老将军沉声道,“初步分析表明,它们并非‘蔓延’造物。其基因序列显示,它们是本土生物在‘蔓延’长期污染和压抑下,产生的一种极端化、掠夺性的突变体。过去,它们在‘蔓延’的阴影下只能苟延残喘,数量稀少。但现在,净化区域带来了相对纯净的环境和微弱的普绪克罗素场,反而像是为这些在残酷环境中筛选出的‘幸存者’提供了温床,刺激了它们疯狂的繁殖和进化。”
另一位科学家补充道:“它们似乎极度‘渴望’纯净的能量和物质。信标散发的普绪克罗素场和净化区内刚刚开始恢复生机的弱小动植物,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们在边界聚集,不断冲击、侵蚀净化区,像……像在啃食我们刚刚创造的希望。”
李琟的心沉了下去。他预想过重建之路的艰难,资源、人心、旧时代的恩怨……却没想到,大自然本身,在经历了数个世纪的扭曲后,会以这样一种反扑的姿态,给他们出此难题。
“这些‘噬星者’的威胁等级如何?”李琟问道。
“单个个体威胁有限,我们的标准武器足以应对。”军事顾问回答,“但它们的数量、繁殖速度和适应性极其惊人。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存在严重阻碍了净化区的扩张和生态的自然恢复。我们尝试过武力清剿,但效果甚微,它们就像野火下的杂草,烧掉一茬,很快又会长出一茬,甚至对火焰产生了抗性。而且,大规模使用重武器会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净化的土地。”
指挥室陷入了沉默。刚刚解决了地下的危机,天空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大地之上又出现了新的掠食者。
星种的合成音打破了寂静:“逻辑推论:全球净化进程改变了星球生态位的平衡。‘噬星者’是旧生态崩溃后产生的‘缝隙生物’,其生态位建立在掠夺与快速更迭之上。单纯清除治标不治本,需重塑完整的、稳定的生态链,以自然竞争压制其生存空间。”
“重塑生态链?”生态学家苦笑,“那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以及完整的物种库。而我们现有的生物样本库在‘蔓延’时代损失惨重,许多关键物种已经灭绝。即使有,在‘噬星者’的威胁下,新生的脆弱生态也根本无法建立。”
李琟凝视着全息图上那些蠕动的紫色斑块,感受着体内起源石碎片传来的、对星球生命脉络的模糊感知。他能感觉到,这些“噬星者”并非纯粹的恶意,它们更像是一种在绝望中扭曲的求生本能,是星球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滋生的“坏疽”。
“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消灭,而是‘引导’和‘治愈’。”李琟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星种说得对,它们也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只是走上了歧路。起源石的力量在于‘秩序’与‘联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不是用力量去摧毁,而是去‘安抚’和‘转化’它们狂暴的生机,将它们重新纳入秩序的循环。”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几位科学家面面相觑,显然觉得可行性极低。
老将军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琟:“你有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李琟坦诚地说,“但这比无止境的清剿,更像是一条根本的解决之道。我需要尝试,在一个受控的区域。”
这个尝试的机会很快到来。位于东南沿海的“望海”据点报告,他们外围的净化区正遭受极其猛烈的“噬星者”侵袭,一种能够喷射酸液孢子的新型变种出现,严重威胁到了据点的安全屏障。
李琟和星种立刻动身前往。望海据点建立在一座废弃的海上钻井平台延伸出的防御工事上,背后是依旧浑浊但已不再充满致命毒素的海洋。据点的屏障外,原本应该是逐渐恢复的滩涂和灌木丛,此刻却被厚厚的、如同血肉地毯般的暗紫色藤蔓覆盖,无数形态各异的“噬星者”在其中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腐败的气味。
据点守卫部队正在用火焰喷射器和能量武器艰难地抵挡着它们的冲击,但紫色的潮水仿佛无穷无尽。
李琟没有直接投入战斗,他选择在据点屏障内的一处制高点盘膝坐下。星种在他身旁展开辅助阵列,连接上据点的信标。
“我会尝试将我的意识,通过信标网络,与这片区域的‘生命流’连接。”李琟对紧张的据点指挥官解释道,“我需要理解它们,找到那个‘关键’。”
闭上眼睛,李琟的精神再次沉入那片由能量和信息构成的海洋。但这一次,他不再追寻秩序的蓝色光辉,而是主动去接触那些狂暴、混乱、充满贪婪与痛苦的生命信号——那是“噬星者”的群体意识。
瞬间,他的脑海被无数的尖啸、嘶吼和贪婪的啃噬感淹没!那是一种纯粹的、未经雕琢的生存欲望,为了活下去可以吞噬一切。他看到了无数物种在“蔓延”污染下的挣扎、变异、死亡,看到了在绝望中为了适应而扭曲的基因,看到了对纯净与生机近乎本能的嫉妒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