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点了点头,示意杨楠先出去。
他跟着走出羁押室,随手带上门,隔绝了里面的王大发。
“联系刑警队,”杰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让他们先别过来了,把车祸现场周围,能找到的所有监控录像,时间往前倒,往后延,全部调出来,立刻送过来。”
杨楠应了一声,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杰则快步走向办公室。
推开门,赵戾和雷佳果然趴在桌子上,像是刚眯着没多久,杰走过去,敲了敲桌子。
两人几乎同时一个激灵抬起头,眼睛里还有些迷蒙。
“醒醒,你们两个,马上去一趟通讯公司,查徐欣的手机号。看看她名下到底有几张卡,把她出事前,近一个月的所有通话记录,给我仔仔细细地打出来,一张都不能漏。”
赵戾揉了揉眼睛,雷佳已经站了起来,“好,我们马上去。”
看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杰转过身,对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杨楠说:“咱们现在,再回一趟L县的案发现场。”
杨楠愣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现在?回L县?头儿,就咱俩?”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都几点了?而且…刑警队那边不是马上送视频过来了吗?”
杰点了下头,目光却很坚定:“对,就咱俩。视频让他们送过来,留个人接收就行。我觉得,只有回到最初的地方,可能才能找到我们漏掉的东西。”
“我记得技术队的人说过,在那些米缸里,找到了高锰酸钾的残留物,对吧?也许…不仅仅是高锰酸钾呢?”
“可…可你那两位专案组的同事不是还在现场那边吗?”杨楠还是有些犹豫。
“而且小赵也去那边调周围的监控了,咱们不等他们那边的消息吗?万一他们有发现了呢?咱们这样来回跑……”
她的话还没说完,杰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方语,说。”
电话那头传来方语略带兴奋的声音:“组长,查到一条新线索!赵斌他母亲,那个叫刘翠芬的,04年12月查出来的肝癌,晚期。之后一直在t市省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治疗。”
杰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省医科大一附院?肖然那个医院?”
“对!就是肖然在的那个医院!”方语的声音更急促了。
“去年11月份,人没挺过去,病逝了。我查了她在医院的全部档案和花费记录,从入院到去世,所有费用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六十三万四千二百八十块!这里面包括床位费、护理费、检查费、化疗费,还有一大堆进口药的费用。组长,这个数目太大了!就算赵斌他那个姐姐赵霞也挣钱,抛去他们日常开销,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么高的医疗费?”
杰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直到方语说完,他才沉声应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来吧。”
挂了电话,杰看向杨楠,后者显然也从他的表情和只言片语中猜到了什么,问道:“有发现了?”
杰点了点头,把方语查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然后分析道:“一百六十三万……王大发说赵斌就是个地痞无赖,靠他自己,还有他那个姐姐,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笔钱。而且,偏偏就是在肖然工作的医院。”
他看着杨楠,一字一句地说:“你说,这钱,会不会是肖然出的?”
杨楠的眼睛也亮了:“你的意思是…肖然用钱收买了赵斌?让他帮忙……”
“很有可能。”杰接话,“我们假设一下,肖然可能答应支付赵斌母亲高昂的医药费,作为交换,赵斌帮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绑架那些孩子?当然,”
他立刻补充道,“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现在去找他们任何一个人谈话,都只会打草惊蛇,他们肯定早就统一好口径了。”
他踱了两步,停下来:“所以,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那个骑着‘远发物流’电动三轮车,一直跟着我们,还在车祸现场附近出现过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杨楠脸上的兴奋褪去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愿吧…,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越来越没底了。查来查去,线索好像不少,但每一条都像是在跟我们捉迷藏,刚抓住点苗头,啪,又断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费劲找到那个送货的,结果又是一场空呢?”
她揉了揉太阳穴。
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度不重,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哪个案子不脱层皮?尤其是这种积年的旧案。要是真那么好破,也不至于压三年多了。你想想,你们之前三年多,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现在至少我们挖出来这么多东西,有赵斌,有肖然,有这笔巨额医药费,还有那个神秘的送货员。这不就是进展吗?总比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杨楠沉默着点了点头,似乎被说服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倦色依然浓重。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你说那些失踪孩子在医院登记的信息…到底是不是那个王雯泄露的?”
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我们现在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她,没错,但证据呢?我们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吗?更何况,她说她和徐欣之间的那些事,现在徐欣死了,死无对证,我们怎么去证实?我知道你们市局,或者说很多地方办案,有时候为了破案,可能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哪怕证据链不完整,也能想办法让嫌疑人‘认罪’。”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不一样,我办案,只看证据,没有证据,说再多都是废话。”
杨楠迎着杰的目光,四目相对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