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海山庄那间略显昏暗的临时审讯室里,灯光有些昏黄,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赖文才坐在审讯桌前,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马林,表情严肃,率先发问:“姓名?”
马林坐在对面,身子微微挺直,眼神平静地看着赖文才,声音平稳得如同深潭之水,没有一丝波动:“马林。”
“年龄?”赖文才紧接着追问,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准备记录。
“26 岁。”马林依旧不紧不慢,回答得简洁干脆。
“性别。”赖文才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机械地执行程序。
“我是男的。”马林的声音这才稍微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对这个略显多余的问题感到有些无奈,但他很快又调整过来,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民族?”赖文才继续问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马林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异常。
“汉族。”马林的回答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例行公事。
“说说你和卜凡宝的关系?”赖文才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紧紧盯着马林,想要看穿他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想法。
“他是我老大,我是他小弟,就是这个关系。”马林神色未变,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仿佛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
赖文才看着如此平静的马林,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动。他从业多年,见过各种类型的嫌疑人,可马林的表现实在是太平静了,这种平静就像一堵无形的墙,让人难以轻易攻破他的防线。赖文才微微皱眉,开始上下仔细观察马林,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破绽,随后缓缓说道:“家里有几个人啊?他们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马林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如实说道:“我家里还有四个人,我父亲,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妹妹都还小,都在上学,父亲得了重病,现在卧床休养,生活都不能自理。”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平稳,但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家人的担忧。
“嗯,你知道自己今天的性质吗?”赖文才敏锐地捕捉到了马林回答中的情绪变化,仿佛从中找到了一丝撬开马林嘴的关键信息,眼神瞬间一亮,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就是一个打手,我又没有手枪,我最多也就是参与打架斗殴,有点黑社会性质罢了。”马林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在刻意淡化自己的罪行。
“嗯,看样子,你对你自己的事情很是明白啊?看过法律有关的书籍?”赖文才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怀疑,紧紧追问,试图打乱马林的节奏。
“我是法律学院毕业的。”马林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对自己学历的一丝骄傲,又夹杂着历经生活磨难后的无奈。
“嗯,还是个大学生。”赖文才听到马林的话后,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说道。他原本以为马林只是个普通的混混,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学历背景。“毕业了,为什么不考一个律师证当律师啊?”赖文才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疑惑,好奇这样一个有专业知识的人为何会走上歧途。
“哼,我能当律师吗?”马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直直地看着赖文才,眼神中充满了自嘲。“我们家在法院里没有关系,我能干好律师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这无奈之中,更多的是对自己无力改变命运的悲哀。他微微低下头,似乎不愿让赖文才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赖文才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猛地一揪,一阵难过涌上心头。他深知社会上确实存在这样的现实问题,一时竟有些语塞,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审讯下去。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换人,让毛正军进去换下赖文才。”陈丰一直紧盯着监控屏幕,看到审讯陷入僵局,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对着对讲机说道。
“还是我来吧,我找到突破点了。”赖文才听到陈丰的指令,赶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迅速将耳机拿掉,目光再次紧紧锁定马林,语气变得更加沉稳且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问道:“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对你弟弟和妹妹有什么影响吗?”
马林看着赖文才,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无奈的笑容,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我知道啊,但是那又有什么可以影响的啊?”他摊开双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家里一没钱,二没亲戚朋友是当官的,什么影响对于我们家都是没有影响的。”马林说着,眼神在赖文才身上扫了一下,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能给我一支烟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恳求。
赖文才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动作轻柔地递给马林。
马林接过烟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吐出,仿佛这一口烟能让他暂时舒缓内心的压力。“谢谢你,兄弟。”马林感激地看了赖文才一眼,又吸了一口,这才缓缓继续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上好点的大学和不上大学有什么差别?我父亲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要不是去年卜凡宝及时出现在我们家里,拿出钱来给我父亲治病,我父亲早就死在医院里了。要不是老大及时出现,我弟弟妹妹早就因为没钱交学费而辍学了。”马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与迷茫,他直直地看着赖文才,质问道:“我就想问你一句,你们当官的当时在哪里?”
马林看着赖文才,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语速加快,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你们当官的就是好,不需要花工资,光一些福利就可以养活你们一家子,而我们底层的老百姓呢?为了自己那份辛苦挣来的工资,上访无门,你们只会说在处理,在积极的协调,可结果呢?几年都没有回音。你们从来不知道我们为了吃一顿饱饭,就要付出几个小时的辛苦。”他越说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身体微微颤抖着。
“但这个也不是你犯法的理由啊?”赖文才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惋惜,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说。他理解马林生活的不易,但法律的底线不能触碰。
“犯法?”马林说着就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嘲讽。他摇着头,眼神直直地看着赖文才,似乎在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你知道吗,这位干部,我在卜凡宝的会所里一个月能拿三千多,酒水提成我们还能拿百分之三十,干得好我们可以拿到八千多,我觉得这样的生活,要比我父亲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地干十几个小时要好得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现实生活的无奈妥协,仿佛在他看来,这是他能选择的最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