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高昂起下巴,那双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柯夫人。
她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不息:“我娘事后本想一死了之,以求解脱。可偏偏我外公的双腿被柯翔鹰那恶贼生生打断,从此失去了自理的能力。为了外公,我娘只能强忍屈辱……”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语气中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先前的疯狂一点点吞噬,转而沉入深深的哀痛之中:“然而,没想到……未及多时……我娘……竟意外有了……身孕。”
泪水,悄无声息地自她眼眶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声音颤抖却坚定:“娘她起初是想……将我舍弃,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却终归无果。日复一日,她的腹部日渐隆起,而村中的流言蜚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裂着每一寸空气。村民们的辱骂、轻蔑与排斥,如影随形。在那样的目光与议论中,娘她……还是生下了我......”
她轻轻地吐纳出一缕悠长的气息,声音里满载着迷茫与徘徊:“我真的不明白,她究竟缘何要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为何偏偏是我诞生于世,又为何我的人生充满了如此多的哀痛与挣扎。我们在这无尽的苦楚中蹒跚前行,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自在逍遥地度过了二十多载,这世间的公道何在?”
柯夫人闻言,缓缓阖上了双眸,仿佛不忍目睹张小花那满溢着苦涩与不解的脸庞。
张小花的嗓音冷冽,如同冬日寒风,在屋内久久不散:“当年,柯翔鹰踏入我家门槛之时,外公与娘亲对他一无所知,不知其姓名,亦不知其来自何方。他对我娘亲行那不轨之事后,便转身而去,唯余一枚镌刻着‘古越’二字的木牌,静静躺落在地。”
谈及那木牌,柯夫人的双眸在紧闭之后缓缓睁开,一抹悠远的思绪悄然爬上眉梢,带着往昔的碎片,在眼底轻轻摇曳。
张小花轻轻从胸腔中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语调平缓而深沉地叙述着:“随后,娘亲费尽心力,寻得一位饱读诗书的先生,那先生仔细辨认之后,告知木牌上镌刻的名字乃‘古越’。一番辗转打听之下,方知古越已然故去。娘亲心中虽有万般不甘,却也渐渐萌生了放下过往的念头,只盼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然而,世事无常,偏偏……偏偏在六年前,我们母女一同前往临安镇之时,竟在那里,不期然地遇见了柯翔鹰。”
柯夫人闻听此言,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波澜四起。
张小花缓缓地抬起眼眸,凝视着面前的柯夫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尽管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我的娘亲却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认出了他。然而,柯翔鹰呢?他,那个曾给我娘亲带来无尽伤痛的人,竟在我娘亲的眼前漠然走过,未曾有丝毫的辨认。那些年,他施加于娘亲的苦楚,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心,可如今,他却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娘亲从记忆中抹去,轻而易举地忘记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夫人,您能想象,这些年来,我的娘亲是如何在无尽的煎熬与仇恨中度过?每一日,每一夜,她的心都在滴血,都在为那段厌恶的过往而默默哭泣。
她以为,自己心中那股绵延多年的恨意,早已随着那个以为早已逝去的人一同埋葬了起来。她费尽心力,一点一滴地尝试着将过往的恩怨情仇放下,渴望能重新开始,平静地度过余生。然而,命运弄人,就在她刚刚鼓起勇气,准备开始新生活之时,那个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击碎了她所有的平静——原来,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非但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安然无恙。而她,这些年来的恨,竟如一场荒谬的误会,错付了对象。”
泪水在张小花眼眶中悄然汇聚,终于不堪重负,一颗颗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珍贵却又无助地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她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穿过模糊的视线,定格在墙上那幅庄严的关二爷画像上,那一刻,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带回了初入飞鹰山庄的那一天。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声道:“那一日,我跟着邢捕头,踏入了飞鹰山庄的大门。手中拿着那枚木牌,我站在他面前,缓缓诉说着那些陈年旧事。我将所有的罪责转嫁到了古越的身上,精心雕琢他的恶行,使之听起来不那么不堪。然而,令我诧异的是,他的脸上竟未露出一丝疑虑,反而顺理成章地顺着我的话语继续下去。若是他心中还残存着对过去的一丝记忆,他理应在那一刻便警觉,察觉到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不。柯夫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轻轻牵动了张小花的目光转向她。
她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疲惫与决绝,“他,那时便已心知肚明。”
“什么?”张小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柯夫人,仿佛要在这平静的话语中寻出一丝谬误。
柯夫人轻轻叹息,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与释然,“我们毕竟夫妻多年,他面具之下那副真正地丑恶嘴脸,我又岂会不知。那日,亦是此景此地,你说着你娘的事情,除了我,无人察觉到他背后紧握的拳头。那,正是他心生杀意时的本能反应。于是,在那以后,我特地嘱咐幼娥,务必对你多加关照,实则心中所愿,乃是让幼娥伴你左右,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