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十几天出布告。
沈筝也垂下了眸子。
府学政确实过分了些,一般都是一个月到二十日前出公告,至少会留给学子一段“抱佛脚”的时间才对。
但照这日子来看,方子彦和裴召祺,估计能与他们一道入京了。
府试提前,打了所有的学子和书院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正是府学政想看到的效果。
回县里后,沈筝直接去了一趟县学,让李宏茂和几位先生开始押题。
“府学那边的押题卷应当明日回来,是周学正亲自出的,你们几位先生都上点心。这段日子尽量让孩子们都住在县学,免了奔波,再让公厨那边注意着些,不要特意大补,但食材的新鲜一定要保证,若晚间他们要夜读,便让公厨备好宵夜。”
沈筝像是所有孩子的家长一般,有条不紊地吩咐。
“还有印坊那边,让他们先不要去了,不算他们旷工,制版时间也适当地延上一些。”
李宏茂点头记下,沈筝又说:“考试时的笔墨纸砚,咱们跟着府学统一采买,让学子们带去,答卷糊名后,尽量不显露出咱们县的特征。”
都说科举费钱,如何能不费呢?
就连考试时用的笔墨纸砚等用具,都要学子们自己带进去,而朝廷和学政,就提供考试院和题卷。
虽说这些东西都要学子自己准备,但无论是纸张还是用墨,学政还都有要求。
纸张材质、大小,墨块的颜色、质地,都得跟着学政指挥来。
学政叉腰一吆喝,学子们在下头跑断腿。
在沈筝眼中,这就是典型的光动嘴,不办事儿。
科举难,不仅难在知识本身,还难在科举制度上。
说句难听的。考试院不提供笔墨,沈筝能理解,但不提供答题卷,以她的思维真难以理解——这不是给学子找事儿来做?且还给某些心术不正之人,留了一个作弊的良机。
学子名字和籍贯是用纸糊了,可不同地方采买的纸张,哪能当真如出一辙?若真让有心之人阅卷,岂能当真看不出差异?
从古至今,这问题也不是没人提过。
但放在入童试和府试当中,没人会在意。
而放在春闱与秋闱之时,朝廷便有了另一个应对之策——誊录。
誊录,意为将考生的答卷派专人抄一遍,抄完之后,阅卷官先看答案本身,给出评分后,再结合原答卷字迹,给出综合评分。
这样一来,不仅避开了纸张作弊之疑,也同样避免了利用字迹作弊的可能。
但这颗蛋......
其实也不是一点儿缝都没有。
想到这儿,沈筝觉得往后大周的科举制度,还有得改。
待她有了话语权,第一个上奏搞对立。
......
自县学离去后,沈筝又去了一趟同安医馆。
今日的医馆还是人满为患,不过这些人中,只有一半是来看病的,剩下一半人,都是闻名前来,想来拜师、开分馆的。
看到沈筝到来,那些外来大夫面上写满了紧张,又想与她问好,又怕贸然开口,引她不喜。
还是同安县民们先热闹起来。
“大人来了!”
“谢谢大人请咱们吃鱼!”
“恭喜大人!大人升官了!”
“工部的官,应当不小哩?大人,那个捡......什么的官,是几品?是不是比您的县令官衔还要大?”
原先的他们觉得县令官衔可大了,能在整个县呼风唤雨,可见过知府大人,见过伯爷之后,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大人的官阶,其实一点儿都不高。
七品,也配不上大人。
一双双眼巴巴地等着沈筝回答,沈筝无奈笑道:“工部检校拾遗,是六品官,但只是在工部挂职。”
顿了顿,她特意补充道:“本官还是同安县令,不会直接回上京当官的。”
百姓们暗自舒了口气。
但那个甚拾遗官,竟只是六品......
照样配不上他们大人。
之前还高呼“皇帝陛下大方”的百姓们,转眼便倒了戈,在心中暗诽“皇帝陛下小气”。
百姓们暗戳戳不满,但那些外来大夫却震惊无比,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瞪眼消化这一天大的消息。
同安县的沈大人,成京官了!
不行!
他们必须与李大夫打好关系,将同安医馆分馆开回家去!
一帮人蠢蠢欲动,沈筝将李时源唤到了内室中去,与他说了一同入京之事。
李时源听后有些踌躇:“千枝这丫头要去,若老夫也去了......”
上京有国医署,他跟着沈大人与伯爷去,说不准能有与太医探讨医案的机会,还能顺道探探对方口风。
可......
他们同安县民咋办?
李时源问了,沈筝也答了,李时源看着外面那些两眼放光的人脑袋,迟疑了。
“您说的虽然是个办法,李夫人能来帮忙盯着自是最好,但......今日这批大夫不行。”他面上略带嫌弃,“您没瞧见吗,一听您升官,他们简直恨不得在医馆住下了。”
沈筝也不太懂医道,沉吟片刻道:“那往日可有合适人选?只要医术和人品过得去,本官会吩咐小袁他们日日来一趟,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李时源回忆片刻,眼眸突然亮了起来,“还真有一位!”
“那位大夫在府城,与旁的大夫一同开了个医馆,但他说医馆上个月出了档子事儿,可能会有人上门找他麻烦,他便不想继续留在那个医馆,免得害了馆中其他大夫。本来一开始,他也只是有个念头,直到听见同安医馆的消息,这才狠了心,将念头做了真。”
沈筝听着听着,总感觉这事儿有点熟。
她问道:“那大夫......是不是与人合谋救了个小姑娘?”
李时源摇头,“老夫没多问。”
沈筝想了一会儿,起身道:“那待他来了您问问,若是这位大夫,为人当还不错。”
李时源一听,那颗想去上京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说明日便会再来一趟,若他是您口中所说那位,老夫便与他说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