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萧爽望着前方漫天尘土,缓缓吐出这句话,语声低沉,却如山崩。
就在这时,一支仓皇退却的一队人马自前方小道奔来,几名军士身上带伤,一见萧爽,登时警觉,拔刀怒喝:“何人在此......”
话音未落,那为首之人却愣住了,目光定在萧爽身上,如见鬼魅。
“王……王爷?!”
这一声宛如山雷滚落,惊得在场所有人齐齐跪下:“王爷!王爷——!”
萧爽下马,快步走上前,一把扶起最前方那名面色苍白的裨将,低声问道:“谁在主阵?你们为何仓皇溃逃模样?”
那人强忍住呕血之痛道:“冀将军五日前战死,卢恩临阵逃脱,将兵权推给副将周庸。现在大营乱作一团,先锋部已被敌军压到东侧战壕……弟兄们死了太多了,连旗都快守不住了!王爷饶命,我们几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这样委屈地死,实在心有不甘......”
萧爽闻言,眼眶骤红,一把扯过此人身上染血的军旗,攥在掌心,回身翻身上马,一言不发,策马如飞——
他要回营,他要亲自杀回去。
夜色未沉,但战场已近。
远处的战线如一头扭动的巨蛇,刀光与火光在乱军之间此起彼伏。萧爽赶至前锋阵时,只见一处壕沟满是尸首,血流成渠,而他昔日亲自训练的三营军士竟被打散成群,无力组织反攻。
一杆本属于他麾下的白金龙牙旗倒在泥水里,被敌军数人用马蹄踏得稀烂。
萧爽胸口剧震,恍如心头一刀。
“王爷!”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认出了萧爽,激动地站了起来,飞奔到他马前。
萧爽笑着,拍了拍那副将的盔甲,后抬眼望着那横尸遍地的甲士,那些曾在他麾下受训多年、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心中猛然血浪翻涌!
他拔出腰间刀,猛然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而出,如箭疾驰!
“杀——!”
这一声怒吼,惊雷般炸响在沙场!
敌军前锋正围攻溃散的三营残兵,猝不及防被人从侧翼冲杀,一人一骑如鬼如神,斩铁如泥,刀光之中竟无人能挡。待看清来人模样时,几名敌中校尉猛然变色,纷纷惊呼出声——
“他……他不是死了吗?!”
“萧爽?!他怎么回来了——!”
恐慌如潮蔓延,敌军队形瞬间大乱,有数人直接勒马后退,连长枪都来不及带走。
三营残兵原本已无斗志,此刻望见马背上那熟悉又威震边关的身影,一个个眼眶通红,呐喊着追随上前!
“王爷还在!王爷回来了!”
“跟着王爷!杀——!”
喊杀声如海潮倒卷,原本溃散的防线竟在顷刻间聚合成势!
萧爽挥刀斩下一名敌将首级,鲜血洒满胸前,他回头高声喊道:
“传我军令——打响号角,列七星阵!三营回位,五营绕后!”
这一刻,他不再是逃出京城的罪臣,也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男子。
他是萧爽——先皇帝之子,边关之魂,十万兵马的主帅!
夜色终沉,风过边塞,号角连连。营中火把通明,众将士纷纷集结于主帐前。
一个浑身泥土和血之人走近萧爽,将血淋淋的战报呈于他面前:“敌军先锋尽退,周庸受伤,已暂归营后。王爷,您发生了何事?怎么宫里派了一个阉人来接管咱们?……但是,事到如今,无论王爷做了什么决定,弟兄们誓死相随!”
萧爽扫视众人一眼,将战刀插入营帐之外的泥地,沉声道:
“从今夜起,所有兵权回归主帅中军。违令者,斩。”
“是!”
雷霆般的回响响彻天幕。
萧爽重新执掌兵符,一封密令当夜发出,传向那不远的西南荒原——他要与周王兵马合流,重建联军。
而在这一刻,京中尚不知——那位被海捕文书通缉的王爷,已经重登战场。
夜风卷过边关营帐,火光在夜色中摇曳不定。敌军初退,营中士气大振,然而萧爽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他换下血衣,重新披上战袍,吩咐左右备茶,不入主帐,反而挑了副营后那间旧石屋。那是他当年初到边关时常驻之地,简朴,却安静。
不多时,几位老将便陆续赶来。江英、牛战、徐应,还有一位自前方重伤归来的老卒林望——皆是当年他在军中一手提拔之人。
“王爷还活着……这是老天有眼呐。”江英见他坐在上位,眼中一时竟有泪意,“咱们兄弟这些日子,一直压着气活着,这口气,终于能吐出来了!”
“别急着吐。”萧爽淡淡一笑,声音低沉,“我回来了,但如今这军中,可能不是我说了算了。”
众人神色微变。牛战低声道:“卢恩那狗贼虽不在大营,但还有几个太监在中军巡视,周庸虽是副将,行事却一味听命于京中,不敢有一丝违逆。前日我们想追击敌军,却被他以‘粮草不济’为由按了兵。”
“他是个一根筋,”萧爽望向徐应,“你一直管着粮草辎重,你说粮草究竟够不够?”
徐应立刻起身拱手,沉声道:“王爷,够!前月刚从西南调来三千石军粮,加上之前的储备,足够十万兵用一个月!”
“很好。”萧爽一拍茶案,站起身来,冷冷笑了一声,“既然周庸受伤,那就让他好好养着。”
未时三刻,营中聚将鼓暗敲,诸将分散而行。徐应带人封锁军营要道,牛战率人控制粮仓与兵械,江英与林望带亲卫三十名,直入主帐。
主帐内,两名太监还在喝着酒,美滋滋地畅想未来。
“我听说……今日前锋突围,是你擅自调兵?”那肥胖的太监一面啜茶,一面阴声阴气道,“你们可知道皇命如山?”
江英脸上堆笑:“就你们几个,也配和爷爷站着说话?”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巨响,帐门被一脚踹开!
萧爽一身铁甲,寒光如刃,踏步而入,杀气弥天。
那两名太监脸色瞬间惨白,刚要尖叫,江英便上前,一掌封喉,叫也叫不出。
其中几个倒戈之辈更是吓得跌坐在地:“王……王爷,末将是不得已而为之——”
“闭嘴。”萧爽眼中杀机四起,一步步走向那两名太监。
“你们两人,自京师来边,窥探军情,假传军令,生生葬送我四营弟兄于敌军阵下,至今犹不悔改,既如此,那便去地下给他们赔罪吧!”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雷。
江英和林望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滚落于地,血染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