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瓢泼的大雨就冲刷了下来。
有些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碧兰赶紧下去吩咐,将院子各处的窗户都关了起来,还有苏蓁养的一些花草,不能多淋雨的,都通通搬到廊下去了。
苏蓁刚起身的动作停了一下,就回头好笑的说道:“得了,你说得没毛病,只是现在下了大雨,你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走不了了,郡王妃知道你来我这儿吧?可别叫她担心。”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早就跟我娘说过了。”雁慧敏蹙着眉毛,看着窗外的大雨,“这六月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呢。”
苏蓁瞧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已经放下了裴澜了吗?”
雁慧敏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道:“我娘都不太敢在我边上提起这事,你倒是不怕戳到我都痛点。”
“那我戳到了吗?”苏蓁戏谑的问道。
雁慧敏耸了耸鼻子,“那当然...是没有啦,嗯...怎么说呢,我现在或许算是看开了吧,我跟裴澜就是有缘无分,听说他好像也定亲了吧?以后我跟他估计也是见不到面了,顶多就是祖上还有些交情。”
两人又话了会儿八卦,大部分都是雁慧敏说,苏蓁听着,两姐妹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一直等到雨停了,苏蓁才将人送走。
不消半个时辰,下人来报,说是国公夫人也带着赴宴的姜欣和姜欢回来了。
等苏蓁把煮好的姜茶拿过来给三人的时候,就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姜欣和姜欢两人都臭着一张脸,而国公夫人则是面色不善的靠在椅子上。
“娘,喝碗姜茶,去去寒气,别看这六月的天气不冷,但你身子才好一点,可不能着凉了。”苏蓁什么也没问,只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就静静的站在了后面。
国公夫人端起姜茶时,茶盏与托盘相撞发出轻响,姜欣忽然别过脸去,鬓边的珠钗颤了颤,倒像是忍了许久的泪珠。
姜欢却直直盯着地面,指尖绞着帕子边缘,帕角早已被揉得发皱。
这两人明显是有了什么。
“好好的宴席,偏生闹出笑话。”国公夫人抿了口茶,声音里浸着寒气,“你们作诗就作诗,干什么要做那些幺蛾子?旁人不知的,还道咱们国公府的姑娘连姊妹间的情分都不顾了。”
“不过是妹妹想向二姐讨教,谁知二姐连首七言绝句都要沉吟半盏茶工夫。”姜欢忽然开口,嘴角挂着笑,眼里却全是冷意,“难不成在沁心园跟雁家公子对的诗,都是临时抱佛脚,背的?”
姜欣的手猛然攥紧,她本来就不擅长作诗,偏偏又被姜欢知道,所以才叫她今天难堪的,“二妹妹明知道今日汝南郡王府下帖子的原因,还非要专挑我的短处,分明就是没有安好心。”
这也怪今天这场雨,本来大家在园子里说说笑笑的,结果一场雨下来都只能到厅里去待着。
汝南郡王府自然不是只单单邀请了姜国公一家,自然还有别的府。
人一多,聚在一起又下着雨,就有人要找乐子,作诗!
本来按照姜欣是不想掺和的,她喜欢琴棋,以她的文采也只能做首简单的诗,尤其是韩玉蓉先做了七言绝句,受了大家的吹捧和喝彩。
有美玉在前,谁想给人做陪衬呢?
然而姜欢却来了一句,“我二姐姐也擅长诗词歌赋,不如也请二姐姐来做一首?”
姜欣被赶鸭子上架,本来就不算擅长,还是七言诗,结结巴巴的也只说出了一半韵脚不齐的诗,可算是闹了笑话。
要说这是姜欢使了什么毒计吧?也不算,可是就是能恶心人,还能用一句,“不是有心的”这样的话搪塞,就譬如现在。
“本来就不是故意的,二姐姐平时诗书读得不少,做首诗又有何难?若不是你非要跟韩家姑娘比拼,也做七言诗,又哪会闹出笑话?!”姜欢现在很高兴,眼尾嘴角都挂着得意。
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够了!年纪都不小了,姐妹之间不知道相互拥护,反而互相揭短,姜欢!你那点小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姜欣丢脸了,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了吗?
满屋子贵胄子弟看着,当咱们国公府的姑娘是戏台上的跳梁小丑呢!你偏生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我真不知道你在,那里乐个什么劲?!一点脑子都没有?!”
姜欣的诗没有做好,本来就惹来了不少看客嘲笑的目光,偏偏姜欢还拎不清,自觉的姜欣出了丑,自己就有脸了,甚至还跟旁边的姑娘说起了姜欣的不是。
她自顾自的说着的时候,心中只有畅快,丝毫没有看到旁人看她眼神里的轻蔑和瞧不上,也没有听到旁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都是混后宅的,他们这些人家大部分的后院可比国公府后院里的阴谋算计多多了?
今天这么一出,还有姜欢的表现,有些脑子好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两个姜家姑娘在“掐架”呢!
从作诗不好的这一点小小的笑话,直接成了姜家姑娘内斗的笑话!
这才是真的把脸都丢尽了!
厅里霎时静得能听见雨珠从檐角滴落的声音。
姜欢咬着唇不说话,脚尖却在裙角下狠狠碾着青砖;姜欣盯着自己交叠的膝头,指腹反复摩挲着裙上的缠枝纹,像是要把难堪都揉进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