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我去无定山有点事要办,刚好商姐也要回一趟那附近,听说她商家的祖坟好像在那边,然后就一起同行了。”司马钰吃得直打饱嗝,可又实在是舍不得放下筷子——周家的厨师做饭有一套的,尤其是大肘子,那是真的香。
——再吃一块,吃完就停下!司马钰这样想着,挣扎着把手伸向了那盘红烧肘子。
“路上我们走到哪玩到哪,都挺开心的,也没见商姐哪儿危险了。”司马钰一边吃一边说着来时这一路的事情,见她吃得满嘴流油,秦月赶紧用纸巾帮她擦着嘴角——滴到衣服上可不好洗,“就是顾姐有些不太开心,我们是借了庄雯姐的七座小商务来的,顾姐负责开车,每停一个地方都跟做贼似的,又是墨镜又是口罩,还躲在我们后面探头探脑的。”
“那名血法师……现在在什么地方?”周朗听完了司马钰的讲述,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在我们落脚的镇子里,她听说这边有什么五行师,就说不上来了,等走的时候叫她一声就行。”司马钰扔了手中的骨头,这回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她说……怕你们误会。”
“哼,狡猾的血法师,我看她是怕了。”周朗哼了一声,“五行师和暗五行向来势不两立,因为暗五行的行事风格太过狠毒,她是怕上来以后,就再也下不去了。好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血法师,只要她一死,血池术的修炼方法就算是彻底失传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司马钰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上,钟姐好像也懂得这种法术,“……可能不止剩下一个,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周朗稍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要是有空……嗝儿……我带你去见她……”司马钰费力地从椅子中站起来,本来想要去找钟姐的,没想到钟秋自己过来了。她走路的姿势东倒西歪的,一看就是被众人吃饭时挥发的酒精熏得够呛,“呃……她来了。”
看到钟秋进来的时候,周朗先是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钟秋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不过周朗很快镇定下来,走到跟前说道:“您也是……血法师?”
“血法师?哦,血法师……”钟秋还迷糊着,她起床以后发现小钰没在,就想出来找找,东问西问才知道在周家下榻的院子里吃饭,“……算是吧,你们吃完了?小月,劳驾帮我盛碗米饭……我的老天,这群人实在是太能喝了……昨天没怎么吃饭就睡着了。”
钟秋是真的饿了,昨晚的宴席她都没吃几口。
看来以后不光要离酒远一点,也要离喝酒的人远一点。
真是太危险了。
看着钟秋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周朗默默走到了她的身后,趁着她吃东西的时候,悄悄运转金刚术,随后一掌朝对方的脖子劈了下去。
——他留了八分力,总得先试试对方会不会再说,万一误杀了就不好了,况且就算怀疑她是血法师也是要讲证据的,只要这个女人用血池术防守或者还击,那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杀人了。
只是,周朗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动作在司马钰、秦月和黎江的面前很明显,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他——黎江倒是想起身来着,却被秦月又扯了回去。
三人甚至还向后面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钟秋并没有回头,她才不会在乎一个普通人是否会偷袭她——在鬼魔灵的眼中,五行师和普通人完全一样,连威胁都算不上。
阻止周朗的人也不是钟秋,而是穆小雅。
穆小雅昨天也喝多了——她是后来加入酒局的,本来今天应该在擂台那边当考官,卓风影知道她的朋友来了以后,就让她去放心玩,反正评价考试结果的主考官也不是穆小雅,这段时间她也挺累的,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在发现连挥发的酒精都能把钟秋给熏得晕过去之后,穆小雅就一直在留心鬼魔灵的动向——九岭山在上,这家伙可别醉了以后耍酒疯,万一暴露了身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是和钟秋差不多同时醒来的,见钟秋晃晃悠悠地出去,她也跟了出来。
幸亏跟出来了,要不然就真的出事了——穆小雅和钟秋相处的时间不多,也没摸清现在的鬼魔灵到底是什么脾气,万一惹恼了这家伙,别说自己,整个庄园里的大妖羽灵半圣就算加在一起,都不够鬼魔灵塞牙缝的。
所以在看到周朗在钟秋后面抬起了手,她的心立刻凉了半截,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就算杀了这老头,也不能让他碰钟秋一根头发。
司马钰三人就是被穆小雅生气的表情吓得后退的,她俩都知道穆姐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至于黎江——他倒是没见过穆小雅生气,就是怕恶毒的资本家扣他的工资。
“穆小姐,这个人她……”“她怎么样不重要,但只要你动手,我会立刻杀了你。”穆小雅的话说得果决,周朗也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了。就算没有放出妖气,活了好几千年的野兽本身就有令人恐惧的野性。
“……干嘛发这么大的火,”钟秋吃得头也没回,她也觉得这桌菜很好吃,“自己去拿个饭碗过来一起吃,又没人和你抢的。”
周朗的动作当然瞒不过钟秋,她没理会完全是因为对方根本就伤不到她。就算是凡人之躯,也仍旧有一箩筐的法器,很多法器都是会护主的。
见钟秋没生气,穆小雅也松了口气,还真就去后厨拿了碗筷,还把人家电饭锅都给搬了过来。
——她也饿了。
一直到吃饱了饭,钟秋才算是精神了一点:“多谢你的招待,你刚刚问什么?血法师?”
说着,钟秋抬起手来,一滴鲜血穿透了指尖的皮肤浮到了半空,变化着各种形状——花朵、鱼、小汽车,总之简笔画画本上有的东西,那滴鲜血都能模仿出来。
“我会血池术,但应该不算血法师吧……我没受过商怀晚那边的训练。不过刚刚听你说的话,好像对那丫头有什么误会——这种战斗手段虽然不光彩了一点,但力量是没错的,就像现在这个时代,判刑的永远都是杀人犯,你见哪个法官判一把菜刀死刑了?”
“……可这种法术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没有及时应对,恐怕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有穆小雅在身边,周朗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改为劝解,“你不明白,无论你是怎么学会血池术的,都应该废了这种恶毒狡猾的法术,暗五行没一个正常人,他们每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都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根据古籍的记载,最近一次暗五行积攒够了实力,向五行师发起了挑战,那一次算上平民,死了整整两百多人,放任如此危险的力量在世间,恐怕……”
话没说完,穆小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看向了钟秋,后者也回望了过去,同样莞尔一笑。
“她在你的面前提危险。”穆小雅叹了口气——要说真正的危险,这个美到惨绝人寰的女人就是危险本身。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让那丫头跟在我身边吧,反正也就她一个血法师了,有我看着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倒是另外的暗五行——是这个名字吧,尤其是那群用水银当武器的,”钟秋回忆了一下路上顾知许给她讲过的、和商怀晚相遇时发生的事情,“你倒不如关注一下他们,听说他们的数量还挺多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和她一起同流合污。”周朗需要一个保证——他知道自己或许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但五行师们一起出手,周朗不信她还能全身而退。
“要说同流合污,也是她和我,而不是我和她。”钟秋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她看向了司马钰,提出要去看看比赛——五行师们的战斗还是挺让她感兴趣的。
钟秋主要感兴趣的是这些所谓的术师和咒师们使用力量的方式,如果能学会,就可以在使用极少量鬼气的前提下使用法术——那些法器其实也不是很想用的,因为当年不少人都见过其中一件或几件,私下的时候用用还行,公共场合还是避讳一些比较好。
“钟小姐,我们的话还没有……”
“已经说完了,周先生,她没有威胁,血法师也是。”穆小雅也打算去擂台那边看看,不想再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在钟秋和司马钰三人离开以后,她拦住了周朗,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这样吧,钟先生,相信我,如果她想同流合污,别说你们五行师,就连我都没办法。”
周朗被噎了一下,他不知道穆小雅什么实力,但从她的表弟对她言听计从这一点,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实力至少也要在那头黑熊之上。
……那确实不是五行师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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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镇,街道。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座小镇距离一片无人的山区很近,远远就能望见起伏的群山。而且是一些护林员之类的工作人员想要进山的最后落脚点,所以才叫“望山镇”。
商怀晚独自走在街道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散步。她刚吃完早饭,正好消消食。原本的黑衣已经换了下去——路上来的时候,司马钰和她说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情,而且她那身黑色的长衣实在是太显眼了,本来没几个人认识她是血法师的,穿着那身显眼的古风黑衣,无异于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
——那是真的显眼,现在就连漫展上的cosplayer都没有那么穿的,一看就知道她是血法师。
在得知司马钰她们要去的地方有五行师以后,商怀晚就决定留在镇上。她知道五行师和暗五行之间水火不容,也不想去找晦气,反正等她们回来了再走也不迟。距离商家祭祖还有一段日子,自己是商家唯一一个后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血法师了,一旦自己死去,祖坟那边就再也不会有人去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暗五行——或者五行师的手里,至少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想最后回去看看,再为自己的父母立一个衣冠冢。
商家村子里的所有人尸骨无存,她已经不可能真正安葬爸爸和妈妈了,只能用这种方式祭奠一下,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安息。
太阳升起之后,外面的气温也跟着高了起来。商怀晚走到了一处小公园,坐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从公园中走过——这个人吸引她的地方在于穿着,和自己之前一样,这名看上去很沉稳的男人也穿着长衣,而且和自己那套黑衣的款式还很像,只不过是一尘不染的纯白色。
——这莫非就是小钰和自己说过的那个什么……什么“烤斯普雷尔”?听说这些“烤斯普雷尔”都会装扮成别人的样子,然后去参加一个很大型的聚会,那里全都是他们这样的人。
就在她瞎猜胡猜的时候,忽然,她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偷偷跟着这名白衣男子,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葫芦形状的特殊容器。
那个容器中,装的是白澒,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们是毒甲师。
商怀晚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尽管自己也算是暗五行其中一支,但却与另外四家有着灭族之仇。无论这两个家伙跟着那名白衣男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打算放着不管。
既然发现了,自然要弄死才放心,否则今晚自己连觉都睡不好。
想着,她扔掉了手中的苹果核,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白衣男子的行进方向是北方的群山,两名毒甲师也很有耐心,一直跟到了杳无人烟的地方。商怀晚一边躲藏一边紧随其后,一直进了山口附近,两名毒甲师才悄悄打开了葫芦容器的盖子。
危险的白澒从葫芦口中倾泻而出,一部分化作保护身体重要部分的盔甲,另一部分被塑形成了尖刺,趁着那名白衣男子不注意,忽然发起了进攻。
商怀晚立刻撸起袖子划开手臂,鲜血瞬间凝固成一条长鞭。长鞭飞向了毒甲师没有保护的双腿——因为可以方便携带的白澒总量有限,他们的毒甲术不可能覆盖全身每一个部位——血色的长鞭前端分成了两支,分别缠住了两人的腿。
毒甲师没料到会有人偷袭,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就在这时,他们感觉体内的血液仿佛燃烧起来一样,下一秒,两名毒甲师的身体一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飞向白衣男子的白澒尖刺也因为失去了毒甲术的支撑,直接落到了地上。
商怀晚在千柳镇的时候自己受了重伤、为了逃命没剩下多少法力,但现在不同了,她的法力和体力早就补了回来,已经可以让血池术发挥最大的威力。
血法师想要杀人十分简单——只需要让对手体内的血液倒流,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
无声无息,无痕无际。
唯一的缺点就是要直接或间接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伤口,或者说对方体内的血,不过这对血法师来说很简单,只要在血鞭的范围之内,很容易就能做到。
在确定两名毒甲师已经死去,商怀晚松了口气,随后对那名白衣男子说道:“先生,无论你是谁,最好还是赶紧离开。毒甲师是群体行动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人失去联系,如果你想要安全一点,最好还是远离这里。”
男子的脚步停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商怀晚,又看了一眼倒下的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向她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男子又折了回来,对这个比她矮很多的少女用很有礼貌的语气问道:“请问,穆府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