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蕙忍不住叹息，她饱读诗书，自古以来和亲之事从未断绝，只是一开始还只存在于中原各国之间，那个时候大家都有同一个祖先，纵然国别不同，依旧都是炎黄子孙。
后来先秦以后到了大汉，大汉立国之初对北方匈奴无能为力，只能派遣公主和亲以求片刻安宁，中原王朝与异国异族和亲的习惯便自此而起。
如今沈芷衣这位乐阳长公主也要北去和亲了，可她并非一如既往受皇室重视，想必北蛮使臣已经调查到了她跟皇帝生了嫌隙的事实，在草原上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
偏偏从沈芷衣以往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内心坚韧之人，也不够聪慧，不然她早该在收到北蛮出使大乾，想要求娶大乾公主的第一时间就打听关于北蛮的消息，而不是等到使臣即将离京的时候。
但姜雪蕙早有准备，还问过了姜莘莘，所以她只对方妙说道：“方小姐，还请你去问问公主到底仅仅想要自保，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松快些，还是想要不受任何人欺辱，在北蛮也掌握一定的权力。”
还没等到沈芷衣的回答，姜雪蕙先递给了方妙几本亲自整理的册子，“这些册子有关于北蛮的地势地理、风俗习惯、饮食习惯，还有一些基本的病理药理，公主从未离开过京师，此番北上必定水土不服，我这里也有一些准备。”
方妙随意翻看几下便忍不住感动落泪，她对沈芷衣最为同情，又见姜雪蕙竟然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只觉得姜雪蕙果真不负外界的美名，“姜小姐放心，我定会将你的好意传达给公主，也会尽快催促公主给你一个答案！”
方妙匆忙自此入宫，而姜雪蕙看着方妙离去的背影，对沈芷衣倒是多了一些信心。
如果沈芷衣能在北蛮组织起人手收拢羊毛，倒是能潜移默化提高自己在北蛮的地位，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甚至假以时日未必没有回来探亲的可能。
只可惜，从以往和亲的事例来看，各朝各代的和亲公主们都没能留下子嗣，也不知道沈芷衣会不会介意这一点了。
宫里的沈芷衣如今当然没有继续被沈琅禁足，所以她才能通过钦天监找到方妙，请方妙帮忙联系姜雪蕙。
而听到姜雪蕙的问题，沈芷衣在看到北方草原上各个部落都有收继的习俗过后，短暂地思索一番，就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我不甘心只做一个寻常的象征两国虚假和平的物件，我要掌握权力，让我自己不再被人随意安排！”
沈芷衣擦干眼泪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北蛮草原的了解当中去，方妙含着眼泪又跑了一趟尚书府。
从方妙口中听到了沈芷衣的答案，姜雪蕙对沈芷衣又多了一些信心，这一次终于把从姜莘莘那里掏来的东西全部给了出去。
“这些东西只能交给公主一个人，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看到，否则一旦北蛮人察觉公主的动作，公主的处境必定危险！”
方妙当然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但她知道这些东西能让沈芷衣变得不一样，心惊胆战的同时，也对姜雪蕙越发敬佩。
这一次，方妙就不能大张旗鼓地带着东西进宫了，而是准备了特制的食盒，将姜雪蕙给出的小册子小心藏在食盒的小机关里，带着方家特有的茶点进了宫。
沈琅当然知道沈芷衣让方妙跑了两次尚书府的事，但他一贯对女子轻视，确定沈芷衣没有中途逃婚，破坏大乾跟北蛮那摇摇欲坠的盟约，就放手不管了。
横竖沈芷衣的价值也只在这一回。
谢危也不在意沈芷衣这位即将和亲的公主，哪怕他本人还担了个师父的名头，也只是送了一匣子御花园里的土和一罐子玉泉山的泉水，提醒沈芷衣不要忘了自己肩上背负的使命和大乾子民。
而姜雪宁对沈芷衣莫名地在意，她已经说通了燕临要一起奔赴西北大营，所以自己准备行李的时候，也给沈芷衣准备了一份可能用得上的药材和一箱子御寒的皮毛。
原本姜雪宁问燕临，能不能给沈芷衣的陪嫁队伍里塞几个大夫，燕临对此事十分不看好，“宫中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外臣不得而知，但从陛下对外的说辞来看，薛太后的确对陛下动了手脚，陛下不能容忍，所以对薛太后以及定国公一党都生了嫌隙。”
“其实最有可能的是，薛太后觉得陛下越来越不受控，所以不止给陛下下毒，必定还对皇嗣出手过，甚至最近必定动了立临淄王为皇太弟的念头，所以陛下这一次没有半分容忍，对薛家更是没有半点留手，强行将薛姝纳入后宫，还只给了一个美人的分位，又让她带着那样的罪名被刺死……”
“而公主从前天真无邪，想必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说不定在陛下试探的时候，给出了错误的暗示，让陛下误以为公主就算并不知情，也站在了薛太后那一边，所以陛下才会如此苛待公主。”
“既然陛下对公主不算怀有好意，那么这大夫陛下必定不会准备，更何况为公主准备嫁妆本就是皇后的职责，如今后宫是秦贵妃执掌凤印，而秦贵妃当初也失去过皇嗣，所以……”
所以沈芷衣这个即将去北蛮和亲的乐阳长公主，一定会被秦贵妃报复。
姜雪宁光是听着就是好一阵心惊肉跳，她不禁拉着燕临问：“那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燕临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让姜雪宁失望了，“此次和亲队伍里必定会安插细作，所以北蛮人只会十分严密地掌控公主，不会允许公主有任何有利于大乾的动作。”
“而我们勇毅侯府又从来都站在抵御北蛮的第一线，我们的任何动作都会招来北蛮人的戒备，反而不好为公主做些什么。”
姜雪宁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通过尚书府，为公主做点儿什么？”
燕临反手拉住蠢蠢欲动的姜雪宁，直接摇了摇头，“宁宁你不要让岳父为难，岳父是陛下的心腹，他只能跟随陛下的意思走，不能违背陛下的意愿。”
姜雪宁不禁失望地跌坐在椅子上，“那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燕临也只能空洞地安慰姜雪宁道：“宁宁，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