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李君璠和冯昊慨只有低头猛扒饭菜的份,半句不敢插嘴,连校场都没去。
名义上是兄弟之间切磋,实际为了哪般,大家心里都清楚。
范成明发挥南衙大喇叭的乐子人精神,散播了一通八卦,又不知钻哪个地方玩耍去了。徒留一众留守将官在原地叽叽喳喳。
孙昌安摇头晃脑道:“还是得把家人接来长安才是。”
唐高卓不明所以,“图一家人热热闹闹?”冯家是够“热闹”的。
孙昌安盯着唐高卓的脸,认真地说道:“有了家室牵绊,就得考虑一家和乐,不会像现在这样,营里一差人手就让我们来顶上。”
可谓是字字泣血,声声落泪。
怎么,单身汉犯天条了吗?
唐高卓等人值守是公务,上司记得他们的付出辛劳。他们这些住在营里的将官搭把手,那就纯属打白工了。
何况营里真有事,他们身为将官,又岂能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孙昌安今日本打算和几个弟兄一块去长安城里转一转,结果营里一忙起来,就被抓了壮丁。
怎么,他们这些没有家小在身边的,不配休息放松?
唐高卓不自在地笑了笑,他就是没有家小在身边的单身汉,也是他让孙昌安等人来搭把手的。
“孙哥,我知道西市有家酒肆,酒水滋味一绝,下次我们去喝一场。”
孙昌安泥腿子出身,着实没有多少见识,“比杏花村的酒还好吗?”
唐高卓笑道:“各有千秋,你尝过就知道了。”
这边正说着话,项志勇推门进来,一脸兴奋地说道:“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孙昌安懒得动脑,直接问道:“谁?”
项志勇热衷钓鱼,但并不爱吊人胃口,“武将军。”
这种上下同庆的日子,将官们忙着和家人团聚,军士也不乐意上司在旁边守着,扫了他们的兴。
所以休假的将官,哪怕是放心不下,亦或者来收尾,多是转一圈就走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项志勇没必要特意提及。
唐高卓问道:“有何特殊的?”
项志勇耸了耸肩,“武将军的亲兵提着几个大包裹去了营房,算吗?”
孙昌安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回来两天,就不给自己留活路了!”
项志勇摆了摆手,“行李留下了,但人回家了。”
唐高卓紧跟着下结论,“为时不远。”
孙昌安读了两本书,也跟着拽文,“未雨绸缪。”
谁知道同僚如此热情,刚回长安就给他们送“瓜”吃。
比起总给同僚贡献大瓜的武家,冯家那点陈年旧瓜滋味就有些不足了。
冯睿达高高兴兴请亲戚小聚一场,结果被冯睿晋揍了一顿,他还没处说理去。
好在冯睿晋下手有分寸,全是些不伤筋动骨又让人疼痛的伤。
冯睿达擦了药趴在床上,王玉耶使人将冰盆搬进来,让他养伤期间能好受些。
左右家里每天只订了一份冰,若不拿出来给冯睿达用,母子俩独自享用,难免惹人非议。
再者王宝琼坐月子都能用冰,何况冯睿达只是区区养个伤。
现在正好,冯睿达在里间养伤,母子俩隔着屏风在外间玩耍。
冯睿达昨日一看仆婢搬抬冰块的熟练程度,就知道家里用冰的时日不短了。
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他披甲上阵浴血奋战,有万注家财,不就是为了家人日子好过些吗!
冯睿达好奇地问道:“这冰哪来的?”他记得家中没有冰窖。
王玉耶不咸不淡地应一句,“坊间买来的。”
她可记得冯睿达的交代,让她离祝明月等人远一点。
为了日子清净,王玉耶愿意大方一把,“往后我让人多买些冰,放在外书房……”
冯睿达连忙打断,“这段日子我要好好歇一歇,别费那个钱,我们一家三口挤一挤就行了。”
临入长安前,冯睿达又去找情感大师段晓棠算了一卦。这人的路子虽然邪门,但也有点该死的道理。
段大师开出一剂良方,“一个女人可以接受你不爱她,但决不能接受你不爱她的孩子。”
段晓棠不知道夫妻俩相处的细节,但孩子总归是两人亲生的。
夫妻之间总得有些纽带维系,要么是孩子、宠物、共同爱好……总之,绝不能是工作。容易发生谋杀案件。
段晓棠再下一剂猛药,“你儿子也快记事了,你老不在他跟前出现,万一哪天认错爹了怎么办?”
一句话又差点把冯睿达说得炸毛,费尽平生素质才把这股邪火压下来,怒道:“那小混账见着老子不是哭就是闹,怎么好好相处?”
段晓棠耸肩摊手,“你到底是找茬泄愤还是为人父的严厉和重视,王娘子明白,孩子也明白,真心才能换真心!”
冯睿达顶着一身习以为常的伤势趴在床上,他不懂什么是“爱”,只能思量“真心”该如何表现。
恰逢王玉耶进来找东西,冯睿达将人叫来床边。
“我从草原带回来不少良驹,寻思着是直接从其中选小马给麟儿当坐骑,还是配一次种,你有什么想法?”
王玉耶不愧是在并州长大的,即便不擅此道,但也知道些皮毛。
“草原马性子烈,麟儿初学骑术还是用温顺些的坐骑为好。不如用草原母马和中原公马配种,再选匹小母马。”
不知是否是屋内冰块起了作用,夏日的酷热减轻了不少,王玉耶看冯睿达也顺眼了几分。
冯睿达一看王玉耶态度松动,比先前的假笑强多了。暗道一声果然叫段晓棠说中了。
趁热打铁道:“明年你给麟儿开蒙,学着读书认字。这些时日,先让他同家将学几个套路,打熬一下筋骨。”
娶五姓女的好处就在这儿了,寻常人家头痛无比的读书学业,她们做来轻而易举。
冯睿达长时间俯卧感到些许不适,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调整姿势。王玉耶见状,连忙伸手相助。
冯睿达叹口气,“明年,把他几个堂兄一块拘过来,我教他们武艺兵法。”
王玉耶犹豫了一下,“可是,三伯那边……”
如今排在冯昊麟前面的堂兄,不仅有大房的,还有三房的。
王玉耶倒不怀疑冯睿达的度量,他不至于拿小辈撒气。只是怎么看冯睿晋都更靠谱些。
冯睿达不在家的日子,王玉耶还琢磨过让冯睿晋代父职教导侄子呢!
冯睿达的声音里满是幽怨,“我教!”
猛地一锤床板,咬牙切齿,“老子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