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般姝微微笑了下，“很晚了，早点睡吧。”
姜芥一向听话又省心。
他低垂着眸乖乖应好，只是眉眼愈低，脸颊红晕微褪。
灯光打在他精致好看得雌雄莫辨的面容上，般姝反倒愣了愣，十八岁的少年鲜嫩又温顺，只是不知这内里是不是黑得糜烂。
他轻轻抱住般姝。
又极快地松开。
在般姝还没有回神之际，便转身退下了，一阵罡风袭来，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似乎还未消散干净。
深夜。
大片大片的雪沉闷地下坠，砸落。
般姝是被一片惊叫声惊醒的。
尖锐的嚎叫让人遍体生寒，般姝下意识想到方含白日里说的话，她握了握冰凉的指尖，慌忙起来穿上衣服拉开房门。
她迷茫地看着楼下。
鲜红的血四溅，濡湿浸透了白色的雪。
有抱着孩子狼狈逃跑的妇孺，他们脸上挂着恐惧之色，惊叫，又死于丧尸的口下。
寒冷的雪让般姝浑身颤抖。
脸色一瞬间惨白。
浓烈的血腥气让她下意识想要呕吐。
“姝姝！姝姝，快过来！”方含的住处离般姝近，因而她来得最快。
她胳膊上受了伤，手中的枪几乎要拿不稳。
“含含……”
般姝瞳孔一缩，忙跑下楼梯扶住方含，焦急地按住她流血的肩膀，“你现在怎么样？”
方含笑着说，“小伤而已，看着严重，实际上根本伤得不重，姝姝别担心。”
“姐姐！”
般姝听到姜芥歇斯底里的，绝望凄厉的叫喊声，猛地回头。
月色下。
少年踉跄着朝她奔来。
她微微睁大了眸子。
一个狰狞丑陋的，嘴里留着猩红液体的丧尸张着血盆大口，几乎是下一秒就要碰到般姝雪白的皮肤。
少年脸上早已挂上了泪。
他朝着般姝的方向奋力一奔，张开双臂挡在般姝身前。
“姐姐……怎么还是不小心啊……”
“姜芥！”
“快走……姐姐，快走……”
他拼命地推着般姝，蠕动着唇，“快走，快走……不要管我了……”
方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般姝带走。
她忍着哭腔，“姝姝，快走，再不走，更多的丧尸就要来了……”
般姝迷茫地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少年。
他看着她笑。
他几个小时前还耍赖似地脱光衣服要她垂怜。
此刻，少年便悄无声息了。
在般姝走后，姜芥挑了挑眉，缓缓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他转身看着那呆头呆脑的丧尸，指尖微动，那丧尸便痛苦地嚎叫不止。
几秒后轰然倒地。
“肮脏的臭东西，还敢碰我姐姐，嗯？谁给你的胆子？”
他眯着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间炼狱，嗤笑一声，一群蠢货。
姐姐只能是他的啊。
另一边般姝眼下怔怔滚落一行热泪，她动了动唇，第一下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问，“姜芥……他是不是死了……”
方含避而不答，“这丧尸潮来得太突然了……”
“姝姝！”
商亭苍白着脸迎面朝般姝奔来，他大口喘着气，后怕地紧紧把般姝拥入怀中，“还好……还好……”
他指尖止不住颤抖。
“没事，没事就好。”
般姝声音哽咽，“姜芥……姜芥死了……是为了救我。”
眼泪濡湿她的眼睫。
商亭心尖一片酸涩的闷痛。
他没说话，只沉默地轻轻拍她单薄颤抖的脊背，“别怕……”
没过多久，闻曜也赶了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他紧皱着眉先上下打量了下般姝：“没事吧？”
“没事……但是含含受伤了……你们快点给她包扎……”般姝苍白着脸，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口吻央求。
闻曜瞥了眼方含。
又看向她的胳膊。
嗤笑，“那么点伤势，平时都比这严重。”
方含也跟着点点头，“是啊姝姝，别担心了，我真的不要紧的！”
在这寒凉的雪夜里。
死了太多人。
般姝是幸运的。
她没有异能，但她有太多爱她保护她的人。
闻曜和方含带着一众异能者去保护其他群众去了，只留下商亭一个人保护般姝。
般姝沉默地颤了下长睫，“会过去的吧？”
“会的。”
商亭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她低低嗯了声。
忽地，她眼神一凝，整个人都不可置信地微微颤抖，“谢忱……那是谢忱……”
“什么？”商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是一个容貌清俊不可逼视的明艳少年郎，他浑身染血，摇摇欲坠地支撑着身体，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
“我要……我要去找他……”
她挣开商亭的怀抱，“那是谢忱啊……”
“姝姝！”
商亭一时竟没能拽住她。
他紧蹙着眉追上般姝，他冷声说，“你不觉得那个谢忱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么？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谢忱？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般姝红着眼眶。
她肩膀都在颤抖，“我认得他……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他……”
“好，就算退一步说，他真的是谢忱，但你看他周围有多少丧尸，你没有异能，贸贸然过去也只是送死！”商亭咬牙，企图打消她的念头。
谢忱漫不经心看了眼高处似在争吵的一对男女。
视线却在触及女孩的面容时猛地顿住。
“姐姐？”
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怨恨、思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下一刻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
重新又变得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他的姐姐啊……
会来救他么？
应该不会吧。
在她心里，他又算得了什么？
谢忱懒懒垂下一双眸子，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握拳，尖利的指尖刺破掌心，鲜血滴滴答答地坠落。
他自嘲地笑了声。
这么多年过去，难道还不能看清她狠心的面目么？
“谢忱……”
他脸上讽刺的笑容刹那间僵硬，他耳边忽然变得寂静，只有那微弱的，奄奄一息的一声“谢忱”几乎让他四肢发冷。
他怔怔抬眸，下意识抬起双臂接住面容惨白的少女。
“姐姐。”
“还好……还好来得及……”她艰涩地笑了下，少年的眼泪打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她睫毛重重颤了下，“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