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熊谷川的声音已经在不自觉地颤抖。
“这些是从挪威康士堡公司取来资料的影印件，熊谷川先生，这些文件证明这家公司曾经经手了几桩敏感且金额不菲的交易，这些交易涉及的商品包含了一些被列入了“巴统”禁运名单上的高端机床以及其他一些数控设备，总数达到了17台之多，其中一方的交易对象是苏俄，而另一方么……”
谭振华紧盯着熊谷川，沉声说道：“熊谷川先生，需要我提醒你么？”
5月的香江已经有了点燥热，可熊谷川却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一颗心更是不断地下沉，坠入了一个仿佛无穷无尽无底的深渊。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问道：“谭……谭先生，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谭振华耸了耸肩膀道：“这很重要么？不，我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熊谷君，你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想想看，如果这些东西一旦落到了巴统手里，那样的话……”
“不，谭先生，你不能这么做！”
熊谷川失态地大喊起来：“那样会有大麻烦的！”
“大麻烦，呵呵，你吓到我了。”谭振华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点被吓到的表情，他的眼神冰冷，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可是熊谷川君，你或者可以告诉我，这个大麻烦，和我有关吗？”
熊谷川一下愣住了。
是啊，这件事一旦暴露，会有很多人有大麻烦，比如他，比如东芝机械公司铸造部部长林隆二，比如机床事业部部长谷村弘明……他们将面对的是无休止的调查、审讯甚至坐牢，可，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位谭振华，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完全可以抱着看戏的心态注视这一切。
在这一刻，熊谷川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跌落到了谷底。
完了，一切都完了，东芝公司肯定会因此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牵连到倭国的国家声誉，而自己，还有参与了这件案子运作的所有人，都将面临严厉的惩处，就算这种案件不会判处死刑，但，必然宣告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
想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他的面上一片灰败。
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他这么告诉自己，一面试图做点什么好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也许，喝一口茶？
他试图端起面前的茶盏，可是，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让他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不过，这么做还是有些结果的，他终于从开始的惊慌中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也让他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么，谭振华先生，你会告发我么？”
谭振华挑了挑眉毛，反问道：“为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熊谷川顿觉悬在半空的心忽悠一下又落回了肚子里。
无可否认，熊谷川有着异常敏锐的商业嗅觉，刚从短暂的失措中恢复过来的他立刻从谭振华刚才简短的两次回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件事一旦暴露，造成的影响就算再恶劣，也和他谭振华没有关系，不可能给他造成任何麻烦，但是，他要是将其捅出去，却也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难道“巴统”还会因此给他赏金么？
就算真的会给，以他对谭振华的了解，他缺这点钱么？
想通了这一层，他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今天谭振华约他的目的。
这是一桩生意。
谭振华给出的商品就是他手上的资料，而他，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将其买下来。
而这个代价，显然不是钱。
再联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背景，难道……
他试探地问道：“谭先生，莫非你也想买这些机床？”
这是最可能的结论。
据他所知，苏俄好歹还是国际上有数的机床出口大国，虽然受限于其羸弱的电子能力及一贯马大哈作风，生产的主要是低端的、精密度不高的或者非数控设备，但好歹产业链还算完整，重型设备也不缺，只是对复杂曲面的加工能力比较弱，这也是他们需要购买东芝5轴数控铣床的重要原因，而在这种能力上，华夏甚至还远远不及苏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是不能办，只是，那样一来他所要承担的风险，就会更大。
但是他看见谭振华摇了摇头。
“我不要这些，这些东西实在太敏感了，我只是一个想做点合法生意的商人，碰这些东西，会让我惹上不该惹的麻烦的。”
“那您想要什么？我猜不可能是钱吧？”
“当然不可能是钱。”谭振华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让他的笑容显得极为阳光，富有亲和力，“其实，我只是想和东芝公司建立一个小小的战略同盟。”
“战略同盟？什么样的战略同盟，又要对付谁？”熊谷川警觉起来。
“呵呵，熊谷君，这是一件大事，当然在我看来，这件事无论对我还是对东芝公司来说，都是一件双赢的好事，而且绝没有那几台机床的生意那样棘手，更不需要冒什么风险，我想拜托熊谷君帮我把这封信和这包东西交给贵公司的佐波正一社长先生，就说我很希望能与他进行一次愉快的见面，谈一桩双方都感兴趣的买卖。”
熊谷川有些犹豫。
就他目前的职位来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是能见到社长的，不过，那仅限于在某些公开的场合，他是没可能有私下见到社长大人并和他说话那样的机会的，话说回来，他要能有那样的机会，还会是现在这般落魄么？
而且谁知道谭振华会在这封信里说些什么？
还有那个要人命的包裹……
谭振华显然看出了这一点，他望着有些踌躇的熊谷川，继续微笑着补充了一句道：“熊谷君，我个人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佐波正一社长先生看完这封信绝不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举动，相反，如果在你的帮助下，我与佐波正一社长能够达成协议的话，那他还有可能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说完了这些，他想了想，又若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道：“而且，你帮我做完这件事，将来有一天，当你发觉自己陷入危险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也许，对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你总不会希望，我拜托别人来送这个包裹吧？”
……
“振华君，为什么我看熊谷君离开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哦，藤尾君，熊谷君他只是刚才忽然有些不舒服罢了，嗯，如果我猜的不错的的话，熊谷君应该很快就会升职了，你完全不用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