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宜城说得轻巧无比，谭振华仔细一想，也是，单要论辈份，师老还矮了郭宜城半辈，而且郭宜城在加州理工当过访问学者，又是华夏磁学的奠基人，论学识地位，也不比师老差了，看他说话的语气，恐怕两人还相当的熟悉，看来，自己这个机缘肯定是没跑了。
一旁的李伟不干了，嚷嚷道：“郭老您也太偏心了，我是您的学生，还是搞材料的，怎么有这种好事您反倒把我忘了？不行不行，要有这个机会，必须把我也带上。”
郭宜城望向自己这位新收还没正式入门的弟子，满脸慈爱之色，答应道：“放心，拉不下你，到时候肯定带上你。”
车内众人皆笑，郭宜城尤其开心，选择材料研究这一行，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幕后英雄，可他面前这两位年轻人，一个是他的得意弟子，悟性聪慧都是一流，将来必然能传承他的衣钵甚至更上一层楼，另一个则是慧眼独具，不但明白材料研究的深刻意义，更是了解国际上的运作规范，特别难得的是，还有大把的金元支持自己——
好吧，老爷子得承认，这最后一条才是关键。
能在事业和生命的末期一下遇见这两位年轻人，实在是自己的运气好极了，由不得他不开心。
随后，郭教授开始转入正题，向谭振华详细介绍了当前实验的进展和所遇到的问题，这一讲，就讲了半个多钟头，李伟听得是津津有味，还不时就自己有疑问的地方提出来和郭教授探讨，谭振华却仿佛如闻天书——他前世搞的是雷达和电子以及信息系统，和磁性材料这玩意隔了八条街，能听懂才怪了。
好在，科学研究总有其共通之处，等郭教授好不容易讲完了，他想了半天皱眉总结道：“郭教授，不满您说，您刚才讲的倒有大半我没听懂，不过，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们的实验有进展，但是进展不大，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材料实验虽然有其科学规律，但是，偶然性也非常大，需要进行大量的试错实验，也因此需要大量的人员和时间投入，因此您担心跟不上我的时间进度，对吗？”
郭教授说道：“振华你这样的理解算然不算全面，但大体上是不错的。”
谭振华转脸问李伟：“李伟，你班上有多少同学，他们下学期应该没什么课程了吧？应该都是准备做毕业设计了吧？”
李伟愣了一下答道：“我们这是小专业，全班只有二十七个人。按惯例大四下学期都没有什么课程的，主要就是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答辩。”
郭教授插言道：“振华，你的意思是？”
谭振华笑道：“其实在我看来，所谓试错中的运气，无非是一个概率问题，我刚才听您老说的，虽然专业的东西我不懂，但是，我看有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特别高深的知识就能做的，而且，反正那些毕业生也要做毕业设计，不如您就以权谋私一回，将这个研究方向拆分成若干组成份、制备方法方面的课题，交给这些学生当成他们的毕业设计，再让部分中青年老师充当他们的指导老师，您来总负责，这样的做法，可比您一个人闷在实验室里一项项的试错要有效率多了，这一届就算没什么成果，咱还有下一届，您老觉得我这个办法如何？”
郭宜城一拍脑门，“哎呀振华，你这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你提醒的太好了，咱们就这么办了，回去我就布置下去，今年的毕业设计，咱专业就这一个大课题！如果搞出来了，凡是参加的学生，人人有功！
谭振华火上浇油：“郭教授您放心，我会准备一大笔奖金的，凡是参加的学生，人人都有辛苦费，贡献最大的小组，我单独再奖励一万！”
李伟听到一万块的奖励顿时眼睛都红了，嚷嚷道：“郭教授，这课题可是我找来的，别的不说，我就一点要求，分组的方向，我要先挑！”
郭教授哈哈大笑：“好好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振华这个大金主在，我觉得赶上倭国那边的进度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李伟，你先挑我没意见，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分组的事情，你还要帮着老师我一起来办，我想，以振华的慷慨，绝不会亏待你的，对吧？”
谭振华笑道：“那是当然，没有李伟，我怎么有机会认识郭教授您老人家？没有您老人家一力承担，我就算有再多的钱，也变不成实实在在的科研成果啊？郭教授，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马屁拍的，车内众人都心头舒爽，一齐暗赞，这谭振华的小嘴真甜。
笑声中，车子很快开近了鲁大的校门，李伟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焦急张望的校务处张处长，他奇怪地自问道：“那不是张处长吗？看他一脸焦急地样子？出什么事儿了？”
他这一问，郭教授探头一看，也看见了，不但看见了，他还发现张处长正向他们跑来。
老司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轻点了一脚刹车，车子滑行到张处长跟前稳稳地停下，郭教授连忙下车，扶住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处长问道：“老张，出什么事了？”
张处长原地匀了半天气息才缓过劲来，开口说道：“郭教授，你们可算回来的，那个小谭同志呢？在车上吗？”
谭振华闻言赶紧下车：“张处长，我在呢，这么着急找我有事？”
张处长急急说道：“我找你没事，是你家里有事，电报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帮你都查过了，两个小时以后还有一班去宁都的飞机，现在走还赶得上。”
说罢，塞过来一张电报。
谭振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老爸老妈出什么事情了吧？一边打开电报来看。
电报上只有两个大字“速归”。
张处长已经在张罗了，“师傅，再辛苦你一趟，送这位小谭同志马上去机场。”
接着转过脸对谭振华说道：“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到机场直接取就行，你赶紧走吧，还不知道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呢，这么急。”
谭振华这时也有点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塞回了车里，老司机一踩油门，直奔机场而去。
等谭振华一路取票过安检直到坐在了三叉戟的座位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拍脑瓜，卧槽，我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回家问问！那位张处长也是热心得过了头，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就把他安排上飞机了，好吧，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他也是好心不是？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说啥都晚了，没招了，安心回家吧。
谭振华回到9号灰楼的时候，时间刚过晚上9点，他连门都没敲，急急就冲进了爸妈的房间。
开门一看，谭铭正哼着小曲摆弄着一台半成品的留声机——这是继电视机之后，老爸的最新玩具；徐芸则继续“咔嚓咔嚓”地踩着缝纫机，不用问，那一定“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屋内如平日一般的温馨祥和，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谭振华四下里瞅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不同，不由得傻傻愣在了那里。
谭铭看着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然后站在那里发傻就来气，喝到：“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们没事，有事的人在你房间等着呢，让你每天一个电话回家的也不打，你这是有多忙啊谭大老板！”
谭振华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昨天夜里光顾着爬泰山，一时忘了给家里打电话，失联了一天一夜，有人找自己找不到，这才拍了电报，倒让自己白担了半天的心。
他尴尬地“嘿嘿”一笑，嘴里说着：“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一边溜出了二老的们，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一看，就见詹大少爷正悠闲地坐在他的椅子上坐着看书，两条腿交叉架在书桌上，还一晃一晃的，见他进来，笑眯眯将书一合随手丢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回来啦？挺快的嘛，还是有钱好啊，你看这几百公里的路，一下就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