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过后，实验班跟重点班有一场小联考，相当于正常考试，只不过不在网上阅卷。
这次考试将会推理科总分第一名的同学去科研院学习交流，高二高三文理科加起来只有四个名额，所以大家对这次考试都很重视。
下午刚考完数学，周引拿着卷子从考场出来，正在收拾东西。
崔页就站在他旁边，按着眼镜，聚精会神低头研究铺开在桌面上的白卷子，随后气馁道：“最后一题太难了。”
江周引闻声，转头看他一眼。崔页知道数学一向是周引的优势科目，想问问怎么写。
周引：“这题我也不清楚，找了个偏方法硬着头皮算的，大概错了。”
崔页有些遗憾：“10分呢，只能空在那了，一分都拿不到。”
第二天考完理综跟英语，数学老师把答案文档放出来，底下人拿着红笔勾勾画画，教室里时不时响起悔恨声。
夏乘盯着卷子上的勾勾叉叉，一片混乱，但明显叉占比较多，早习以为常，旁边的周引气定神闲坐着，拿着试卷对答案一路对到底，一个改动都没有，狠顺势翻到后面。
大佬对答案，不需要叉，更不需要勾。
夏乘懒得打击自己，他转眼看向前面的崔页，好奇问：“你错多少？”
崔页：“丢了10分。”
言下之意，考了140。
夏乘收回好奇心，在一周无死角的学神光环中沉默。
是他嘴贱。
夏乘对着对着，看到最后一题答案，忍不住骂出声：“操。什么鬼答案！”
崔页刚才细细理过答案，思路很难想到，而且计算复杂。
他的确做不出来。
周引听他话，顺眼看过去，倒是身子一顿。他瞥一眼后页试卷右下角他写的的最后答案，默默将卷子翻到第一页，折好放在桌子上。
这种变态题，夏乘也觉得周引做不出来，这下有兴趣打趣他：“怎么，写出来了？”
周引目视前方：“没有。”
他盯了崔页片刻，问：“你语文考得怎么样？”
崔页没想到周引会主动问他这样的问题，放好卷子转过身来：“还行吧，应该就正常分数上下波动。”
周引没继续回话，那边还在继续讨论。
“年级应该没有人做的出来吧。”
“这么难。”
—
下午接近日落的光懒洋洋洒在林念清身上，她正趴着睡觉。温热的亮驱赶她眼睛的舒适，脸上痒痒的。
一下子，她醒了。
上面历史老师王敏秀滔滔不绝。
“唉，文综又死一片。”周照拿着满是叉的卷子往头上一盖，一脸生无可恋。
林念清卷子都不知道放哪去了，这会只能跟周照看同一张。
眯着眼，人看着还没醒。
下课放学了，王敏秀还没讲完，拖堂留人。既然都放学了，哪里还顾课堂纪律，班里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趣事。
“……”
“怎么还他妈拖啊。”
“明天又不是不能讲。”
刘华耀从教室后边进来想说事，看见王敏秀还在讲课，没好意思出声打扰。
他看向离他最近的林念清。
“下周文印室翻修，工作不了。你现在帮我去文印室数我们班下周课堂小测的试卷，先去李老师那里拿钥匙。”
刘华耀平时对她苛责，吩咐起事来，一点都不客气。
林念清没理由拒绝，伸直手臂举起来大喊一声：“报告老师，我去拿试卷。”
没等她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踢开凳子走出去。
课堂小插曲。
王敏秀本想继续讲，下面不满的声音渐起：“老师下课了！”
“妈妈等我回家吃饭呢！”
……
都是一副不愿意上课的状态，王敏秀没办法只好宣布放学。
心里又把这一遭怪到林念清头上。
—
林念清穿过一个个教室，每扇窗的玻璃都闪过她走得漫不经心的身影，低着头，几缕散落的卷发被风吹起，衬着她白皙的脸庞，少女神情散漫。
办公室里空荡荡，李旭辉的座位在拐角最里面，进去时林念清低着头，没注意桌面前背对她站着一个人。
走到近处，她才瞄到黑色的裤子和干净的白鞋，她抬头，对方也抬头。
周引和她视线撞上。
林念清视线先挪开，她往下看，目光落到周引拿着笔的手上，此时笔尖正顿在答题卡上，很快，空白的地方有了一个黑点。
答题区域内，工工整整的答案被他划了一个大叉。最底下还有一坨黑色，掩盖了什么。
改答案？
把错的划掉，正准备写上正确的，但这见不得光的事还没做完就被她打断了。
林念清像是明白什么，了然的目光扫过他面部紧绷的脸，悠悠然拿过桌上放着的钥匙，在他的视线下，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她听见背后放笔的声音，后面人紧跟着走了一步。
“林念清。”
他目光犹豫，想说什么，先被林念清打断：“普通同学，怎么还知道我名字？”
在周引微微皱眉的注视下，林念清歪头，语气无波无澜：“难不成喜欢我？”
“……”
看着周引无话可说，林念清心里放着无声的烟花，她和周引的斗争，终于赢了一次。
林念清知道他想说什么：“这种事干了就干了，也没什么，我以前就经常干，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这下周引神色平静下来，漆黑的眼盯她片刻，声音夹杂疑问：“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林念清觉得周引肯定是在联考中考差了，受不了低分刺激，便偷偷摸摸到这里来，正好给她碰上。
她看着桌上被划叉但还没来得及写上正确答案的答题卡，自信点头：“知道啊，不就是改答案嘛！你改吧，我答应你不说出去。”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周引转身将抽出来的答题卡放回一叠答题卡中整理好，无言望她一眼，绕过她出去。
她也出去：“你不改吗？”
周引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回走几步把门带上，敷衍一句：“改完了。”
她想了想，迟疑问道：“你不是来改答案的？”
那他在原有的答案上划叉，又不改答案，本意是…把对的答案划掉？
这是什么高端操作？
不过。
关她什么事。
普通同学而已。
周引没回答她，林念清也没继续问。
两人像完全没有交谈过，背对着往不同的方向离开。
走到班门口，林念清才发觉自己忘了什么。
没拿卷子。
还好已经放学了。
刘华耀应该逮不着她。
明天早点过来拿。
林念清回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周照从前门冲进来，看见林念清猛地停住，隔了一个教室远远相望，林念清能察觉他又犯病了。
“念哥。”
他微微有些激动，嘴唇颤了颤：“你知道吗？”
林念清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吊胃口的那种，可偏偏周照就喜欢这样营造氛围感，因为这事没少被林念清暴打。
她现在并不想理他。
“你打张志安那事的处分被撤销了。”
林念清收拾桌面的动作一顿，皱眉抬头看去：“哈？”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周照带着同样的不可置信，愣愣站着又说了一遍。
林念清这遍听得很清楚，特意探头去望了眼天空，正泛着透亮的淡紫色，红色的光晕衬着白云，很美的晚霞。
天气很好。
太阳还是东升西落。
虽然不解，但林念清也没过多纠结，道了句“知道了”后，又低着头开始收拾东西。
周照往座位上走：“我刚刚路过校长办公室，看到你妈在里面，头一次看到她发火，还对着…校长。”
“……”
林念清视线停在空中某处，片刻后有又自如整理东西，满不在乎问道：“她又犯病了？”
周照那时也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最后只听了个结果，那就是撤销林念清的处分。
他本以为知道这件事后，林念清会很不可思议，没想到她能这么冷静，收好书包，跟往常一样，扯出桌子与墙缝隙间放着的画板，道别后走人。
走到校门口，林念清本该按往常一样去练习画画，过了马路，在稀少的人行街道中停了脚步，她一屁股坐在临近的台阶上，时不时看看校门口，像是在等人。
没过多久，苏清出来了。
身后没跟着别人，校门外停着一辆车，她径直往那走，准备上车。
打开车门那一刻，看见了对面街道坐着的林念清。
她愣了下，随后关上车门，来到林念清面前。
林念清膝盖上搁着画板，单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盯着苏清，那双眼睛与她有几分相似，透着水灵灵的亮。
“阿念。”
林念清没说话。
苏清：“你饿了吗？妈妈先带你去吃饭，行吗？”
这是苏清被林念清拉黑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林念清撇嘴，抱着画板起身，“我不饿，谢谢。”
听着她疏离冷漠的语气，苏清眼底有藏不住的落寞失望。
林念清盯着她，头一次站在她对面说话心情能如此波澜不惊，“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
她愣神，点点头。
“但我不恨你。”
“……”
林念清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真的，我不恨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作为她的女儿，自己曾经在她的人生选项里，只不过她没选自己而已。
林念清心里的答案很明确：“但我也不会喜欢你。”
“所以你不用做这么多。”林念清微微低头，一时觉得这话竟然说不出口，轻轻吸一口气，她说：“因为我不会接受。”
“我有奶奶，还有两个弟弟，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受过别人的欺负。”
“他们是我的亲人，但你不是，也不会是。”
……
苏清坐上车，车子发动的瞬间，才回神。
车窗倒影里，眼眶早已湿润，眼泪慢慢沿着脸颊滑下。
“夫人？”
司机察觉不对劲，疑惑喊了她一声。
苏清盯着窗外，满脑子都是周引找到她后给她听的录音。
恍惚间想起徐桂芳跟她谈笑时说的话。
“阿念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善良可爱。”
“你得相信她。”
……
阿念。
妈妈错了。
对不起。
—
南城最近要办校运会，班里都在鼓动大家踊跃参加。申请表在教室里满天飞，有些人直接捡了去当草稿纸。
林念清一大早去拿完卷子后才知道。
班主任一贯霸道，拿了个盒子装了所有人的名字抓阄，每个项目都要参加，没有主动的，便抽到谁谁上。
这天班会课，大家目光锁定讲台上的白色盒子，恨不得现在上去把自己名字的纸条拿出来。
心情忐忑。
林念清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她正在改画图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念清，女子200米。”
跑步这种事她擅长，低头没意见算同意。
经过上一次换座，夏秒被换到了林念清前面，这会正趴桌面上，求爷爷告奶奶，生怕被抓着参加八百米长跑。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全班就这么一个名额，真给她中招了。
下课，夏秒欲哭无泪趴在桌上。
林念清看着她像蔫了的花，拿笔戳了戳她背：“有点骨气好不好，又没让你拿名次。”
夏秒瘪嘴：“这么多人看着，我在最后慢慢跑，很丢人的。”
林念清知道八百米一直是夏秒心头的恶魔，但是作为朋友，就一定要让她克服，她换了个位置，坐到夏秒身边：“这样，你跑完这次，请你喝奶茶。”
夏秒看她一眼。
虽说有诱惑力，但是一定要在跟八百米的斗争上吗？
惊心动魄的抽人上战场终于结束，林念清才发觉怎么没有周照的名字。
周照也就体育好点，这还不用上那什么时候有用？
周照从办公室拿了张表回来，一回座位后便埋头填表，惹得画画的林念清凑头过去看：“这什么？”
大致扫了一眼，林念清点点头：“篮球杯。”
是周照的强项。
篮球杯一般在校运会前面一点举行，举行完后紧接着便开始校运会。
难怪班主任没让周照去校运会。
这么个篮球王牌当然得物尽其用。
周照正低头填表，想起什么，抬头说了句：“这次一班也参赛。”
林念清勾线的手在画纸上停住，没说话。
“周引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