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紫曦提着欧培拉回来后，青姐便把所有人召集成几排，自己坐在首位面对着我们。她罕见的愁容满面，低声道：“这件事，你们其他人已经知道了，不过小薇恐怕还不了解，所以我就再说一下。”
“其实这事儿可大可小，就是我们上级公司，荣昌贸易集团其中的一位董事，在周一的董事会提起了建议。建议荣昌取消我们北上艺苑的经营权，并且把北上艺苑连同楼下的富荣华，全部改建成餐饮行业。“
什么！？
我蹭一声就站起来。这事儿哪还有什么可大可小，明明就是灭顶之灾！
“我们北上艺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还不是因为背靠着荣昌的名头？要不然，现在模特公司一抓一大把，狼多肉少，哪儿还有那么多服装公司，杂志周刊，肯花高价钱雇佣我们北上艺苑的姐妹呢？现在地儿都没了，招牌也就砸了，这分明是不给我们留活路！”
“行了小宋，我们平台还好。赚的肯定得折一半儿，但至少能找到新的公司就不怕没有饭吃。可像菲儿和紫曦这种高台小姐呢？别说当正规模特可不比高台小姐，摆pose走猫步拍封面，那都得有硬性的本钱和技能；欢场里走了这么久，谁又没的罪过几个性格扭曲变‘态的客户？富荣华要被取缔，除非她们立马改头换面离开这里，不然至少在这北京城里，保不齐连睡觉都不能安稳！”
这话里明显掺着丝讥讽，但很罕见，张菲儿这次没有呛声。一个最喜欢讥讽重伤别人的女人，现在连嘲笑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足以看出事态有多么的严重。
我缓缓坐回去，看着青姐不置可否的表情，戚眉半晌，才问道：“是我们北上艺苑和富荣华的业绩，不理想？”
青姐摇摇头，笑容里有几分讥讽老东家的意味：“十三个百分点儿，比起去年，只高不低。”
“那是上面又有什么新政策？“
青姐笑的更讥讽了，道：“我跟公安局张副局约茶问过了，上面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况且，就算暴风雨真要来，那也是“停业整顿”，跟前两年那交通厅长被抓个现行儿的一样。风停了，雨熄了，该营业的继续开张。要不然，这满大街都是黄赌毒，当官儿的又有几个是清的？有他们在什么政策不是纸老虎啊？“
这次我彻底哑口无言了，戚眉思虑很久，才低声揣测道：“那，就是我们有什么事儿，得罪了这位公司董事？“
青姐没有立马回答我，她翘起腿，衔起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深吸几口，才有点幽怨的盯向我：“你知道这位董事是谁吗？“
我摇摇头。
“是顾南轩。“
什么！？？
这一次我站起来，连板凳都被带翻过去，自己却根本未所察觉。只觉得太像了，太像了！简直跟裴勇那件事如出一折！这让我想起他说的那句绝不再逼我，便颤声问道：“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那、那荣昌的董事长也同意他这样做吗？“
“所以，这次谈判我才要带你去，这也是他同意谈判的要求。“青姐弹了弹烟灰，眉头皱的很深：”顾南轩是荣昌除过董事长外的第二大股东，持有荣昌贸易集团百分之二十八的股权。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显赫的地位与身份。“
“董事长具有一票否决权，可那是在董事会议无法召开或者无法形成有效决策时才能实行。以顾南轩的影响力，很难说不让其他董事也倒戈在他那一方。这样一来，就算董事长持反对意见，怕也保不了我们两家会所。“
后面的话，其实我已经听得没有那样真切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顾南轩，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逼我一次嫌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对吗！上次是针对我，这次变本加厉，连根拔起！
你到底要怎样？
我软靠在桌角上，心里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去...“
“我去。“
青姐点点头，面色铁青的走了出去。。
我没听清菲儿和少数几个姐妹走过身边时，是否又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才惹得紫曦摔皮包。只是看着镜子里那双空洞洞的眼睛，想起他那句刻进骨头里的话。
他说，戈薇，我绝不会在逼你。可是现在，却为何反变本加厉？以前他只是逼我一个，现在，还要牵扯上我们北上艺苑所有姐妹的生路！别人我可以不管，都是笑里藏刀的人，要是这事儿只对我一人不利，她们估计都能幸灾乐祸的笑出声儿来。但是，我还能不管紫曦？？
紫曦扶起我，问我脸色怎么这样白。我笑着说声没事儿，紧步就追了出去。我拦住青姐，把她拉拽到隐秘的角落。
“怎么了？“
我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这勇气是为紫曦而鼓起的，为自己，鲜见会有。
我说：“青姐，你知道我是可以不去的。”
青姐那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半晌后，她气得嘴唇都在打抖，阴冷的连叫三声好。
“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好啊戈薇，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居然也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儿。好，很好！这样...”
“倒还真是我单青带出来的丫头！哼~”
她撒开手就一脸铁青的要走，我赶在她前头：“不，青姐，我只是摆清利害关系，就像你平时对我们的一样。”
她脸色有点不自然，想来也是心里发虚了。我神色却依旧淡漠，咬咬嘴唇，道：“但是，这次我还是会去的，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加高你的提成？没问题啊！只要你这次能把顾南轩给我平了，直到年尾，赚到的都是你的我分文不收，就算永久提高两成，只要你帮咱北上艺苑摆平这件事儿，不是不能商量啊！”
“不。”我摇了摇头，面色沉静道：“是紫曦。”
“紫曦？”
“嗯...青姐，我知道你跟紫曦是签了合同的，或者说是她跟富荣华签了合同，所以这些年不管再苦再累再害怕也一直都硬撑着，要不然不仅仅是违约赔偿那样简单，富荣华背后有黑道撑腰人尽皆知，真要不干了，紫曦她恐怕人身安全都不不能保障。所以，我...”
“你别说了。”青姐打断了我，她似乎没想到在这种能狮子大开口的局势下，我念想的竟然并非自己而是紫曦。她盯了我良久，罕见的，流露出温和与叹息。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一直警告你们花场无真情，却没想到就在这花场里，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倒是蕴出了你和紫曦这俩人的真感情来。唉...”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戈薇。富荣华那边，我去摆平。紫曦她不干了，我不会强留；她找不着其他谋生的路，我照样安排她当平台小姐，我尽量多照顾她。“
顿了下，她戚眉道：“只是你在这跟我谈条件，便宜的却是那个姓陈的小公务员，他倒是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享清福了。你说说，紫曦这傻丫头，到底看上那穷小子哪点好了？“
我沉默了会儿，浅浅一笑：“一个女人只有对男人傻到冒泡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