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三楼的雕花梨木门轴裹着银箔,被一只骨节虬结的手掌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呀”一声脆响,如裂帛般划破大厅的喧嚣。黄天君缓缓起身,玄色镶金袍角扫过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带起细碎的绒絮。
他身形魁梧如铁塔,肩宽背厚,腰间悬挂的墨玉令牌在灯火下流转着幽光,令牌边缘隐约可见干涸的暗红色痕迹——那是当年渤海海战中,染透了敌兵鲜血的印记。脸上一道从左眉骨斜劈至右下颌的疤痕,在廊柱间漏下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疤痕末端还嵌着一粒细小的铁砂。
那是朝廷追兵的弩箭所留。他垂眸望着楼下囚笼中的墨麒麟,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想当年,他是纵横渤海的海盗王,手下喽啰数千,战船百艘,劫掠商船、抗衡水师,连朝廷册封的水师提督都要避其锋芒。
可一场鸿门宴,他遭亲信背叛,泄露了老巢所在,引来朝廷铁骑围剿。那一夜,火光染红了渤海海面,兄弟们的惨叫声犹在耳畔,他带着残部杀出重围,辗转千里遁入幽玄谷。
十余年隐世,他每日寅时便起,在谷中寒潭浸泡筋骨,以精血灌溉偶然所得的上古武学秘籍,硬生生将一身横练功夫打磨至半步神仙境。周身萦绕的磅礴气息,如沉寂了千年的火山,只需一丝裂缝,便足以喷发毁灭一切。
“墨麒麟……半步神仙境修为,速度直追神仙境……”黄天君喉结滚动,指尖微微颤抖。他隐世多年,所求不过是破境飞升,而这神兽,正是他苦等的机缘。
如此至宝,别说面对刘瑾、帝君这般对手,便是神仙境强者拦路,他也绝不会退让!
楼下鸡冠山掌教端坐于席位之上,青灰色道袍的袖口被他悄悄攥起褶皱。他目光死死盯着囚笼中的墨麒麟,眼底满是贪婪与急切,飞快给身侧二弟子递去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有命令,有期盼,更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二弟子心领神会,起身时衣袂无风自动,双手拢在袖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深知此事关乎师门兴衰,不敢有半分迟疑,脚步轻捷如狸猫,踮着脚尖掠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旁人。
片刻后,他已掠出三楼围栏,顺着雕花楼梯疾奔而下。红袖招外的巷口,一匹神骏黑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马背上的鞍鞯泛着冷光。
二弟子翻身上马,左手抓紧缰绳,右手猛地一扬马鞭,“啪”的一声脆响,黑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踏碎夜色朝着鸡冠山方向疾驰而去。风迎面吹来,掀动他的道袍,他紧咬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些!
师门积蓄丰厚,只要能及时搬取重金,墨麒麟未必不能收入囊中!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躁动。各大世家的管事纷纷起身,有的奔至角落的暗影处,压低声音对着墙壁上的暗格传讯,嘴唇飞快蠕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隐世世家安插在城中的白手套家族更是动作频频,几位身着锦缎长袍的掌柜模样的人,快步离席时不忘将腰间的鎏金令牌拍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那是调动家族钱庄的信物。
令牌碰撞声、脚步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在大厅中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墨麒麟被囚于大厅中央的玄铁笼中,银白鬃毛如月光倾泻,无风自动,每一根鬃毛都泛着淡淡的荧光。它一双琥珀色眼眸扫视全场,瞳孔时而收缩如针,时而扩张如铃,眼底满是桀骜与不屑。
周身萦绕的半步神仙境威压,与三楼黄天君的气息遥相呼应,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场,让修为稍弱之人下意识后退。更惊人的是它的速度,传闻其全力奔行时,脚下会生出风刃,连神仙境强者都难以追及。
这般神兽,足以改变任何一方势力的格局,在场众人再也顾不得体面,脸上的伪装尽数撕碎,眼神中满是赤裸裸的贪婪与决绝,不少人已悄然握紧了腰间兵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二楼雅间内,尚君香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一身水绿罗裙衬得肌肤胜雪,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看着楼下四处奔走的暗子,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动着琵琶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她的指甲涂着殷红的蔻丹,在琴弦上划过,发出清脆却带着肃杀之气的声响——正是那首流传千古的《十面埋伏》。
弦音时而急促如战鼓雷鸣,每一次拨弦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尖上;时而低沉如暗流涌动,似有千军万马潜伏在侧,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本就紧张的众人,此刻更是心跳加速,掌心沁出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兵器,有人悄悄挪动脚步,试图靠近囚笼,却又被那无形的威压逼退。
尚君香看着这一切,笑意更深,指尖拨弦的速度愈发急促,弦音如刀,割裂着在场众人最后的冷静。
“七千万两!”
一道阴柔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寒针般刺破琵琶声的笼罩,让在场众人浑身一僵。地字号雅间的门帘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掀开,刘瑾身着一身暗红色蟒纹宦官服,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如纸,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浑浊却带着阴鸷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枯瘦的手掌,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指节突出如骷髅。
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气——那是常年修炼邪功留下的痕迹。“竟是刘公公!”有人低呼出声,眼神中满是忌惮。谁都知道,这位刘公公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宦官,深得皇帝信任。
手下掌控着庞大的特务机构,手段狠辣,杀人如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的骷髅手上,仿佛能看到无数冤魂在那双手下哀嚎。
芈月站在高台之上,凤眸微凝,修长的手指捏着鎏金惊堂木,清脆的声音响起:“七千万两,第一次!”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场拍卖会,远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
帝君端坐于二楼正中雅间,一身明黄色龙纹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刘瑾身后的苏妲己,女子一身妖娆红裙,裙摆拖地,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图。
眉眼间带着摄人心魄的媚意,此刻正垂眸浅笑,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全然不顾他投来的冰冷目光。帝君心头猛地一震,如遭雷击,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苏妲己近日种种忤逆之举,暗中联络朝臣。
原来竟是早已背叛了自己,投靠了刘瑾!“这小贱人!”帝君咬牙切齿,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满是杀意与屈辱——他身为帝君,竟被一个女人背叛,而且是投靠了一个宦官!
“刘公公,你确定要与本殿相争?”帝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刘瑾转过身,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阴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咱家自然确定。不知二殿下有何赐教?”他刻意加重了“二殿下”三个字,语气中的轻蔑不言而喻。
“赐教不敢!”帝君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碎裂开来,茶水四溅。他霍然起身,明黄色的袍角无风自动,眼中杀意毕露。
“本殿出七千三百万两!不够的部分,本殿以皇室封地抵押!”他深知,墨麒麟绝不能落入刘瑾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瑾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他缓缓抬起骷髅手,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千四百万两。”
这看似退让的报价,实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偏要压帝君一头,且不多不少,恰好比帝君多一百万两,既显示了他的财力,又狠狠打了帝君的脸。
就在此时,三楼的黄天君突然朗笑一声,那笑声如洪钟大吕,震得屋顶的瓦片微微颤动。他霍然起身,周身半步神仙境的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全场!
桌椅摇晃,烛火狂舞,不少修为较弱的宾客当场脸色发白,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他抬手掀开身后的木箱,“哗啦”一声,一叠叠崭新的银票整齐码放,泛着诱人的光泽,票面金额巨大,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八千万两!”黄天君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老夫幽玄谷黄天君,这墨麒麟,我要了!”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威压的笼罩下,更添了几分凶悍。“黄天君?”“幽玄谷是什么地方?”众人窃窃私语,满脸好奇与忌惮。此人隐世多年,江湖上早已没了他的踪迹。
今日突然现身,一出手便是八千万两,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有人悄悄打探,却无人知晓这幽玄谷的来历,只觉得此人周身的气息太过恐怖,如同一头蛰伏多年的巨兽。
肖屹潇立于人群之中,一身青衫,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几分淡漠。他眉头微蹙,目光紧锁着二楼雅间的帝君,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与了然。
他清晰记得,在华门国时,自己亲自看过刺杀现场,亲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冰冷僵硬。可如今,帝君竟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原来那次杀的是替身……”肖屹潇心中了然,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他初来乍到,在大商国根基尚浅,身边仅有几位亲信,自然没资格争夺墨麒麟这等至宝。
但帝君的死而复生,背后定然藏着惊天阴谋,而刘瑾与苏妲己的勾结,更是让局势变得错综复杂。“这场风波,看来我是躲不掉了。”肖屹潇心中暗道。
手指悄悄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鞘冰凉,让他稍稍冷静了几分——帝君的阴谋,他必须好好应对,或许,这也是他在大商国立足所在。
帝君与刘瑾同时转头,目光如淬毒的利刃,死死盯住黄天君,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刘瑾阴沉着脸,枯瘦的手掌缓缓握紧,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眼底阴鸷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他本以为,七千万两足以震慑全场,没想到竟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帝君更是怒不可遏,胸口剧烈起伏,明黄色的袍角微微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若不是忌惮黄天君的半步神仙境修为,早已下令让暗卫动手,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碎尸万段。
黄天君毫不在意两人的威胁,半步神仙境的气息愈发磅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将两人的威压尽数挡回。
他指着木箱中的银票,对着高台上的芈月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狂傲与自信:“小娃娃,赶紧落槌!若是各位不愿再争,老夫可就带着墨麒麟走了!”
他的目光扫过帝君与刘瑾,带着几分挑衅——有本事,便拿出真金白银来争,没本事,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芈月眼神一凛,手中的鎏金惊堂木高高举起,朗声道:“八千万两,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成交!”
“啪”的一声脆响,鎏金惊堂木锤重重落下,尘埃落定。
在场众人纷纷露出懊恼之色,有的狠狠跺脚,脚下的大理石地面被踩出细微的裂痕;有的捶胸顿足,脸上满是不甘与悔恨。
还有的望着黄天君手中的木箱,眼神中满是羡慕与嫉妒。谁也没想到,黄天君会突然杀出,更没想到他竟随身携带如此巨额银票。
早知如此,便是抵押全部家产,也要凑齐银两争夺一番!可如今,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黄天君看着众人懊恼的神情,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畅快。他抬手合上木箱,扛在肩上,大步朝着囚笼走去。
半步神仙境的威压开路,无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