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双眸微微瞪大,心尖微紧,燥热的血液渐渐翻腾,唇瓣颤动着垂首顿立。
刹那间,猛然抬首,眼中满是冰冷,手中长刀顺手一挥。
一声风鸣,长刀没过少年的胸膛,带起丝丝异样的猩红。
连杀三名同龄者,青松不知为何,直感觉浑身阵阵悸动涌现,微微颤抖着后退。
明明之前偷袭杀了几名蛮野战士,他虽然有些不适,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就当是杀了些蛮兽。
但如今...
一侧,关注着这里的莫爷,见青松下了决心,也不再疯狂杀戮,只是轰杀着冲上来的人,缓步朝着青松走去。
周围残存的蛮野之人,见莫爷停手,也不敢再动手,小心的保持着距离,死死地盯着莫爷。
这位,唯三的大敌!
莫爷也没再管他们,周围的杀戮,好似不在,淡淡的注视着青松。
“你可以不对弱者下手,但弱者敢于挑战强者的威严,那本身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命运就是如此,心慈手软之人,在这条路上,走不到最后!!!”
“这次,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有,我不会再让你修行!”
“你说我霸道也好,不讲理也罢。”
“你记住,你的性命,永远才是最重要的!!!”
话落,莫爷转过身,满是杀意的盯着周围的蛮野之人。
青松紧颤的身躯微微一震,看着眼前那道苍老的背影,眼眸低垂,没有反驳,静静地恢复着。
精神上,身体上的双重冲击,让他有些扛不住了。
莫爷所说的他都懂,可,真到下杀手之际,他才醒悟!
屠杀,不是说说而已,两字无痕,轻如鸿毛。
可一旦真正凝现,无穷无尽的血光自其上缓缓渗透。
那是被镇压着的鲜血堆积而成的异彩。
其他人见莫爷没再出手,也没不识趣的上前挑衅,对视一眼,留下几人围在四周。
朝着其他地方冲杀着,生命的流逝,血肉骨骼、各种残肢碎片淌下,于癫狂之下,尽情的感受着那飘洒的鲜血。
人群中的马叔,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身影,那妇孺都不曾逃过的刀刃,瞳孔微颤。
望着冲过来的一位妇女,怀中那尚在襁褓中婴啼的孩童,颤抖着抬起手掌,几度扬起又落下。
旋即眼眸一凝,似做出了什么决定,主动迎了上去。
一个不注意硬生生挨了一刀后,口吐着鲜血,重重的摔落在地。
“老了,竟然连一个妇孺都打不过了...”
马叔怒吼一声,似感慨着,迅速起身,再度迎着妇女冲去。
“快跑,离开,活下去!”
三声轻喃落下,没有丝毫的悬念,再度轰然倒飞出去。
那蛮野妇人一愣,好似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但怀中的略显沙哑的婴啼,让她瞬间回神,深深的看了眼马叔苍老的身影,没再犹豫,径直朝着马叔冲去。
周围的蛮野妇人见此,纷纷云集而来,一切只因,那里,出现了一个缺口...
一个活着的希望,哪怕渺小,但也是绝境中的一道微光。
周围的杀红了眼的百家众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去,手中寒光闪烁,疯狂舞动着,带起片片血肉。
“走!!!”
“杀啊!!!”
“快走!!!”
“哈哈哈,我蛮低不是孬种!”
蛮野之人眼见百家众人围绕过来,一些逃窜的大汉眼中犹豫片刻,随即迅速转化为坚定,返身怒吼着,以肉身筑起高墙!
跑出一段距离的蛮野之人听着耳畔的回响,不敢回头,一步不停的疯狂向前奔跑着。
“哼!”
“翎羽刃!”
就在蛮野之人即将彻底脱离视线之际,冰冷的怒喝声响彻。
道道堪比成年人臂膀般长的不规则棱形寒光越过那血墙,迅速飞过,直刺那逃窜离开的十数人。
“不!”
筑起血墙的蛮野之人,目眦欲裂,绝望的吼道。
寒光未停,带起道道穿透血肉的轻响,矩长羽刃斜钉在大地之上,尾部轻轻摇摆着。
十数道身影,连同那襁褓中的孩童,动作一顿,点点点猩红滴落...
“孩...”那妇女低头看了眼怀中闭目的孩子,手掌轻抬,试图再抚摸那心尖骨肉,可丝丝无力感似那卷沐风尘般,刹那涌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重重的摔落在地,再无一丝声音。
血墙齐齐一颤,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幕。
呆滞的目光,再无一丝灵韵,动作僵硬的环顾着四周,丝毫不顾身前的血煞战士。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身猩红,寒光之上,仍旧在滑落着血液的百家战士,那仿若在血池中浸泡过的战士!
其后,是那层层叠叠倒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息的尸块。
血泊顺着不太平整的道路,缓缓凝聚出了一条斑驳‘溪流’。
此般情景,哪怕是杀红了眼的百家众人都不由的顿了顿,瞳孔紧缩的望着前方。
“破山翎!”
冷漠的声音响起,数十道轻薄的羽翎缓缓凝聚。
呆滞的众人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只见,杜长明周身恐怖的气息流转,闪烁着森然冷芒的羽翎迅速旋转着,好似下一秒便会冲出一般。
“去!”
一声轻喝,羽翎化身道道残影,眨眼掠过,惊起一阵惨嚎。
一具具失去了支撑的身体,无力的栽倒在地。
“战场永远是战场,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停留而手下留情!”杜长明神色冰冷的看着方才留手的百家众人冷声道。
百家战士回神间,面色复杂的看着杜长明,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从未觉得手中握着的第二条命如此烫手。
“这里不用理会了,我会处理,搜寻残留,斩草除根!”杜长明凝眉环视一圈,淡声道。
说罢,缓自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呆愣在原地的马叔。
“给我个交代。”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将愣神的马叔唤醒。
原本正准备将余下蛮野之人,尽数斩杀的百家战士再度齐齐回身,不解的看着杜长明。
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交代?”马叔略显呆滞的下意识说道。
“马田,都到了这时候,你还不肯说么?”杜长明眼中冰寒凝聚,丝丝杀意附上。
“你要我说什么?”
“如果你是想追究我的失职,差点让他们跑了,那我没话说,你想如何,那便如何吧!”
“本来,你看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爽了,何不趁着这时候,直接解决呢?”马田藏起心中的怨恨,阴阳怪气的说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家战士神情一凝,丝丝质疑的目光看向杜长明,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中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年更是露出些许战意。
若是真如马田所言,那今日就算是抗命,也要和族长动上一动了...
“不对劲...”诡异的气氛就算是低落的青松都抬起些目光,暗暗的注视着,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丝丝画面,喃喃道。
周围的变化,杜长明自然也察觉到了,嘴角闪过些许嘲讽之色,冷声道:“时至今日,你还是如此啊!”
“到了这般地步,仍要分化,我很好奇,他们,给了你多少,让你如此卖命!”
马田面无表情的回道:“你在说什么,老头子年纪大了,听不太懂。”
“还是不死心啊!”
“我问过了,那一日,安排这些孩子明目张胆的躲藏在院落之中的就是你啊!”
“偏偏蛮王之人,又是如此轻易的越过我百家防线,踏入深处,还有那日有人依稀间,听到了你的名字...”杜长明阴狠的死死凝视着马田。
他后面也调查了,奈何,根本没有任何的线索,但那一个马字,让他有些寝食难安啊!
“那又如何,当时情况紧急,我能如何,谁也没想到来袭之敌竟然会偷偷越过防线,我等留守的人不也近乎被杀了个尽,我也身受重伤,濒临垂死,难道你要因这般缘由对我下手么!?”
听着杜长明的话语,马田沉静的面容微微颤动,迅速反驳质问道。
“若说如此,我虽有种种疑问,却念在您老是长者,慌乱之下,情有于理。”
“但惩戒依旧不可无视,同那些所谓的长者商议,满是冠冕堂皇的话语,我实在难耐沉心,他们说会给我一个交代,我信了。”
“可那些老东西是怎么做的?私自给你随意做出些斥责,以示惩戒,这些我都知晓。”
“若非青藤来临,祈祷已启,我实在难以脱身,你们这些老东西,我定当不会留情!!!”
“今日,带你来此,本想试探一下,你究竟是哪家安插的?”
“没想到啊!”
“你当真敢插手!!!”
“开战至今,你没有杀过一个蛮野之人,如今又特意放跑一些,这还需要我多说吗?”
“百家何其对不起你,你要做那受唾弃之人!?”
杜长明话语不停,身上的玄鹰气势绽放,紧紧的锁定着马田的身影,冰冷的杀意缓缓凝聚升腾!
马田那原本一脸正气的表情缓缓凝滞,杜长明每说一句,心中的慌乱便是上升一分,神情微颤间,眼中丝丝恐惧和不甘闪烁着。
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这是污蔑!!!”
“你有证据吗?!”
“区区无故之言,你要杀长辈吗?!”
“无故之言?无辜之人?可惜,你不是!”杜长明淡淡道。
说着,抬手抓起一位半残的蛮野之人,森然道:“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了,是非如何,自有定论!”
“你说,我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不说,囚禁余生,替我百家亡魂活祭至死!”
“唔唔!?”
那名蛮野之人原本晦暗无神的双眸一颤,惊惧的挣扎着,可四肢在杜长明刻意的轰击之下,几乎彻底报废,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只得疯狂的摇晃着头颅,甚至试图咬舌自尽。
不过,这如何能瞒得了杜长明,当即冷声道:“将他们牙齿都敲下来,喂药,让他们‘活下去’!”
周围的百家战士愣了愣,一些机灵的战士,意识到什么,快步上前,先是喂了颗药丸,吊着性命。
随即重重的挥舞着拳头,将其牙齿以及一切可以自我了断的路途彻底斩断!
“不,我们肯本不认识他啊!”
“给窝们,一个痛快!!!”
“有种啥了窝啊!!!”
“......”
存活下来的蛮野之人,眼中无神退去,尽是疯狂的怒吼着。
可牙齿被敲的稀碎,说话间,阵阵腥风冲进。
“去死!!!”
见此,马田瞳孔一缩,再无法保持任何的平静,瞬间暴起,手持寒光朝着背对着他的杜长明怒砍而下。
“族长!?”
“小心!!!”
“......”
身旁,围绕着的百家战士,瞧着这瞬间变换的一幕,面色一惊,急声道。
“呵!”
一声冷笑,一声轰鸣,马田的身子顿时倒飞了出去,点点残红落下。
“咳咳...你!”
“好狠毒!!!”
马田面色阴狠的盯着杜长明怒吼道。
“狠毒?”
“那就是了,又如何?”杜长明无所谓的说着,捏断手中掐着蛮野之人的脖子,随手一丢。
转身对着冲上来的百家战士示意了下,残存的蛮野之人,缓步朝着蛮野祖像走去。
“你的想法,我也不想了解了,叛徒,自当毁灭!”
“杀了他们。”
远远的,一道冷然的声音响起,百家战士面无表情的朝着那些被钉断四肢的蛮野之人走去。
“不要,我说!我说!”
“我本就是蛮野的血脉!!”马田目眦欲裂的怒吼道。
“蛮野的血脉,看来当年参与的人还不少啊!”杜长明骤然回身,眸中怒吼近乎化为实质。
“快让他们停下!”马田急切的说着,紧紧注视着杜长明。
“杀了!”杜长明冷喝一声,没有丝毫的留情。
“你!你!你...噗!”
马田眼见杜长明根本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气的心血逆涌,指着杜长明连连怒喝,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最后更是一口鲜血混杂着些许内脏碎片喷了出来。
“呵,他们都老死了,你知晓又能如何?”
“呵呵哈哈哈,今日,我栽了,他日,你定会被蛮王所斩!”
哀嚎在眼前,马田双眸中留下一道血泪,嘴上却是丝毫不弱,疯疯癫癫的咒骂着。
旋即猛地一拳重重的砸在胸口之上,一声闷哼,丝丝黑红的血液流出,双目中满是怨毒的凝视着杜长明的背影,缓缓倒下。
“是么,你看不见了!”
不到片刻,蛮野残存之人,尽数陨灭,百家众人面色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猩红,猩红,除了那一抹深重的猩红,再无他物!
当沸腾的杀意渐渐冷却,毛骨悚然的悸动感袭上心头。
不少的百家战士,面色苍白的走向远处。
“看到了么,这就是征伐!”
“征伐往往伴随猩红的血液,那是杀戮的兴奋剂,是生灵陨落的代名词!”
“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好好的珍惜最后的安宁吧。”
“待我和你二叔远去,这大旗自当由你们顶上,这是不变的真理。”
“你可以逃避,但,祂一直存在!”
莫爷看着面色惨白的青松,淡声说着。
似教导,似警示,亦或者劝诫!
一字一句,明明没有丝毫联系,但却莫名的引起丝丝诡异的紧迫感。
青松没有多说什么,找了块略微‘干净’的地方,缓缓坐下,凝望着那一片血幕。
一侧,莫爷看着青松的神情,有些无言以对。
这小子...
说他怕吧,一直盯着那残肢断肉。
说他不怕吧,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那略微颤抖着的身躯,无不印证着其内心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