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工坊”巨大的环形屏幕上，童灵初步渲染出的“尸体发现现场”VR预览片段，就像冰冷的现实碎片，狠狠撞入每个人的视野。泥泛的山林中光线倾斜着穿过稀疏的枝叶，照亮了浅坑中那具少女躯体。
小腿以下不自然地消失，断口处沾满深褐色的泥土和腐败的组织液，边缘呈现出一种被切割后又经自然侵蚀的形态，画面逼真得仿佛能闻到那股混着土腥和腐败的死亡气息，令人作呕。
“呕……”周铭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捂住嘴，脸色发白地别过头去，“童灵妹子……咱……咱能打个码不？这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童灵头也没抬，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调整着渲染参数，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尸骸断面的每一个像素。“模拟需要真实。法医的比这更犀利。”她的声音依旧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变成了一处荒僻矿区。深埋的尸体只剩下森森白骨，被小心翼翼地挖掘出来，头骨空洞的眼窝朝向灰蒙蒙的天空，印着模糊花纹的几片残存衣料紧贴着肋骨。白骨化的细节同样纤毫毕现，甚至连骨缝间的微小裂痕和土壤矿物质的沁染都模拟了出来。
“这……这就是我们设计的‘魔法’？”老张推了推老花镜，声音有些干涩。
他面前摊开着演算纸和三十年代的樱花岛地图，上面用红蓝笔标注着几条可能的搬运路线。
童灵展示的画面带来的生理冲击，远比他纸上推演的公式来得直观和残酷。他看向坐在主控台前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沐霖，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个年轻人脑子里装的“魔法”，底色竟是如此冰冷和血腥。
李华放下手中的平板，上面是他刚构建完成的凶手心理侧写初稿。文档里充斥着“长期压抑”、“扭曲的控制欲”、“对父权的复杂憎恶”、“遗产争夺“、“复仇心理的驱动”等字眼。
他看着屏幕上那具白骨，轻轻叹了口气：“心理画像越深入，越能感受到凶手的……非人感。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才能在实施计划的同时，忍受这些……视觉和精神的冲击？”
他看向沐霖，“沐霖，这份手记的编写，我需要更详细的关于画家性格特质的设定。他的行文习惯、偏爱的占星术语、表达愤怒或偏执的方式……任何能体现个人风格的细节。”
沐霖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平板调出一份文档发送给李华：“资料已共享。重点注意他对‘完美’的偏执，以及将人体与星辰对应的那种近乎宗教狂热的描述方式。手记要像他的‘遗言’，也要像一份留给模仿者的‘蓝图’。”
“蓝图？遗言？”周铭终于缓过劲儿来，凑到李华旁边瞄了一眼平板，立刻被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阴暗描述弄得头皮发麻，“嘶……听着就瘆得慌。还是我的活儿轻松点！”
他抱起自己那堆关于占星术和神秘符号的资料，兴冲冲地跑到3d打印机旁的操作终端。“让你们见识见识铭哥的‘氛围渲染大法’！”
他手指翻飞，很快，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出一块区域，投影出他刚设计好的诡异星图——扭曲的黄道十二宫符号以违反常理的角度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繁复而充满不祥意味的图案，背景是深沉的暗紫色宇宙星云，仿佛有暗流在其中涌动。
“怎么样？够不够邪门？够不够‘魔法’？”周铭得意洋洋，“到时候就投影在画家那个阴森的画室里！保管让秋女神一进去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老张瞥了一眼那花里胡哨的星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华而不实。占星术是伪科学，你这符号排列更是毫无天文依据，纯粹瞎画。”
“哎哟我的张老师！”周铭夸张地叫起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疯子画家搞得手记不是也瞎编吗？这叫心理暗示！烟雾弹！越玄乎越好！让人一看就觉得这画家脑子不正常，干的肯定不是人事儿！”他理直气壮地搬出沐霖的理论。
李华微笑着打圆场：“周铭说的也有道理。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暗示，有时比逻辑更能先入为主地影响判断。这份星图，配合手记的内容，确实能强化‘疯子幻想’的初始印象。”
沐霖没有评价星图的美学价值，只是提醒：“周铭，注意时代背景。注意三十年代的绘制风格和现代的区别，符号的样式也有差异。不要出现过于现代或科幻的元素。”
沐霖瞟了一眼周铭目前的屏幕“还有……我们是以卷宗的方式呈现，你现在做的这些都用不上……童灵，麻烦最后把这些处理成黑白照片一起塞进卷宗里吧。”
童灵“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没离开自己的腐烂模型参数界面。她正在调整尸体在不同埋藏深度下的腹腔腐败气体产生速率对周围组织膨胀的影响。
“深度15cm，黏土环境，湿度65%，温度年均12c……腐败气体导致腰部空洞周围皮肤张力……模拟偏差超过阈值0.8%……”她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手指快速输入新的修正参数。对她而言，周铭的星图远不如一个精确的腐败气泡模型重要。
“沐霖，”老张终于忍不住，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地图，“我这边遇到个大问题！体力！按照初步设定的埋藏点分布，最远的两个点之间直线距离超过80公里！”
“三十年代，虽然已经有汽车了，但绝非普通人家能轻易获得和使用！凶手一个年轻女性，如何独立完成……呃……尸体的远距离运输？靠步行？马车？人力车？无论哪种，在携带……物品的情况下，长途跋涉崎岖山路，还要避人耳目挖掘深坑……这体力消耗是天文数字！而且时间窗口有限！”
他指着地图上自己计算的几条路线和标注的预估时间，“你看这里，从A点到最远的E点，即使使用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单程也需要至少两天！这还不算挖掘的时间！这时间线根本排不开！太不现实了！”
老张的质疑掷地有声，物理教师特有的务实和固执使他无法理解“魔法”如何克服物理定律和人体极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沐霖身上。童灵也暂时停下了建模，看向这边。体力可行性确实是落地执行的关键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