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出来，踏上空旷的柏油路，江行衣背着银色箱子，沿着街道的阴影，朝着东城区的方向快速奔跑。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依旧在固执地闪烁。
一辆外卖电瓶车倒在路中央，旁边散落着一份麻辣烫，红油汤汁在地面上画出诡异的图案。
车主，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小哥，正死死掐住另一个路人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一直在响！”外卖小哥双眼赤红，声音沙哑地嘶吼着。
被按住的男人脸色涨成猪肝色，徒劳地挣扎着，他的手机掉在一旁，屏幕上还显示着“老婆”的来电。
江行衣叹了口气，顺手把外卖小哥打晕，被掐得翻白眼的男人终于得了自由，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江行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快回家吧。”
江行衣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游子闲说得对，今晚满大街都是“热心市民”。
一路上，他看到的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也没办法。
花了二十多分钟，没耽误太多的时间，江行衣赶到了任务地点。
景阳路114号，废弃纺织厂。
这片老工业区在青灵市的城市规划中早就被画上了红线，等着哪天被推平重建。
废弃纺织厂的正门早已锈迹斑斑，铁门半开着，门口停着三辆治安车。
车灯都熄了，但车门虚掩着，看得出随时准备撤离。
江行衣走进厂区，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些治安官。
他们正在厂房门口的空地上，有的靠墙站着，有的蹲在地上，还有两个坐在台阶上。
看到江行衣背着的巨大银色箱子，治安官们几乎是同时从各自散漫的姿势中起身。
他们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制服，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一个年纪稍长的治安官站在最前面，他打量着江行衣，眼神里带着些许狐疑。
太年轻了。
年轻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而且看起来也太普通了。
普通的便利店员工装，普通的黑色帆布鞋，甚至连发型都普通得像是随便在理发店点了个“剪短就行”。
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只有那个银色的箱子。
箱子很大，看起来很沉，但他背着却很轻松，仿佛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设备，而是几包棉花。
“你是……上面派来的人？”那个年纪稍大的治安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江行衣点了点头，给他看了眼自己的证件：“我找郑方明。”
郑方明看到证件，整个人的姿态立刻发生了变化，他站直身体，右手抬起在帽檐边缘敬了个标准的礼。
“我就是郑方明，东城区治安局特勤二队队长。”
他的声音变得正式而简洁。
“上面交代过，接下来的行动，我们这八个人全部听您指挥。”
江行衣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些治安官，心里难免升起一股微妙的违和感。
他上学时连小组长都没当过，现在却要对一群真正的治安官发号施令，总感觉很不适应。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平静。
毕竟游子闲那家伙特地叮嘱过，要保持十三局的神秘感和高逼格。
虽然江行衣觉得，自己这身便利店员工装，可能已经把逼格拉低了不少。
“这里发生了什么？”
郑方明的表情有些复杂：“棉纺厂里有很多人，发了疯的那种。”
江行衣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郑方明摇头，“我们只在外围观察过，没敢进去，但能确定的是，他们有武器。”
江行衣第一反应就是：“枪？”
“不是。”
郑方明顿了顿。
“是些钢管、铁棍之类的东西，还有人拿着工地上的扳手和锤子。”
“但人数很多，我们粗略估计至少有四十人以上。”
四十个普通人的话，自己加上这些治安官应该能对付。
江行衣想了想，又问：“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前。”郑方明回答，“附近的老居民楼有人报案，说看到一大群人梦游一样往这里走，我们就过来了。”
“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比如……崇拜某个东西，或者在进行某种仪式？”
郑方明指了指厂房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
“不知道，我们带了无人机，但不敢用。”
“那些人对声音太敏感了，无人机螺旋桨的动静，恐怕会让他们彻底暴动。”
也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江行衣摸了摸下巴，习惯性地想征求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郑队长，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江行衣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几个本来还算放松的治安官，瞬间站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郑方明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解。
“江先生。”
他的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定。
“我的任务，是带队在这里等您，然后，完全服从您的指挥。”
他看着江行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您是现场指挥官，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身后的七名治安官像是得到了无声的指令，齐齐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行衣，等待着他的命令。
那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一种军人般的绝对服从。
江行衣：“……”
他忽然觉得，自己背上那个银色箱子，好像都没有眼前这八道目光来得沉重。
原来当领导，是这种感觉。
比问顾客要不要办会员卡，压力大多了。
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江行衣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看过的电影里扒拉出几句像样的台词。
最终，他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模仿。
“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动。”
“人多动静大，容易惊动里面的人。”
江行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郑方明身上。
“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江先生，这太危险了！”郑方明下意识地反对，“里面至少有四十个……”
“我一个人目标小，速度快。”
江行衣打断了他，接着拍了拍背后的银色箱子。
“而且，我比你们更适合处理这种场面。”
说完这话，江行衣自己都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这么会装了？
不过还别说，这话配上这个箱子，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郑方明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点了点头。
接着，他从腰间摘下一个黑色的通讯设备，递给江行衣。
“这是加密频道的对讲机，按这个键说话，松开就能听。”
他指了指设备侧面的按钮。
“我们这边会全程待命，您有任何情况，立刻呼叫。”
江行衣接过对讲机，掂了掂分量，挂在腰带上，顺带把便利店绑人的事简单说了下。
郑方明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通知局里去处理。”
说完这话，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江行衣身上那件印着“24小时营业”字样的便利店工装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郑方明在治安局干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能让上面特地交代“全程听他指挥”的人，肯定不简单。
也许便利店员工的身份只是伪装也说不定。
郑方明很快调整好心态，收起了那点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