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砸在顶层公寓的钢化玻璃上时，发出的不是细碎的噼啪，而是沉闷的钝响。赵玥趴在窗边，看着鸡蛋大的冰粒像炮弹般坠落，楼下便利店的蓝色遮阳棚被砸出一个个塌陷的坑，塑料骨架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她指尖冰凉地贴在玻璃上，看着温度计从昨天的32c骤降到14c，嘴唇哆嗦着：“这哪是九月，简直是老天爷在翻日历玩……”
苏晚正蹲在阳台组装雨量计，不锈钢支架的螺丝被她拧得格外紧。传感器对准天空的角度经过三次校准，数据线顺着栏杆缝隙牵进室内，连接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上个月新闻说北极冰盖融化速度破纪录，”她头也不抬地拧上最后一颗螺丝，金属摩擦声里带着冷静，“极端天气会越来越疯。这玩意儿能测冰雹直径和小时降雨量，昨天记的高温是第一类异常，现在算第二类。”
赵玥这才注意到苏晚手边的笔记本，昨天记的“32c极端高温”和“鸟类应激性撞击”下面，刚添了一行“9月16日，短时强冰雹”。字迹力透纸背，像是刻在纸上的。
显示屏突然跳了下，冰雹直径定格在5.2厘米。赵玥正想说话，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的十字路口炸开一团混乱——两个司机站在车顶上互相撕扯，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领口被扯得变形，露出的锁骨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起因不过是轻微剐蹭，却像点燃了炸药桶，周围劝架的人很快分成两派，不知谁先抄起了路边的共享单车，瞬间演变成十几人的混战。
“又打架了！”赵玥的声音发紧，“这是今天第三起了吧？”
苏晚起身时带倒了工具盒，扳手和卷尺滚出来，在地板上撞出清脆的响。她点开手机备忘录，屏幕上的字迹密密麻麻：
- 上午8:17 菜市场抢菜斗殴，三人受伤
- 中午12:03 10路公交司机与乘客互殴，车停在路中央
- 下午15:42 十字路口群体冲突，已有人持械
最下面一行是系统任务进度：【异常现象记录：3\/5】。
“他们眼睛都红了。”赵玥突然指着屏幕放大的画面，白衬衫男人正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瞳孔里布满血丝，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像被抽走了理智似的……”
“系统检测到空气中有种微量的生物活性因子。”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窗外盘旋的乌鸦——它们正落在打架现场的树梢上，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人群，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喉音，“浓度还不到0.001%，但对情绪的影响已经显现了。易怒的人会更暴躁，就像……被撒了把火星的干草堆。”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炸开一声凄厉的尖叫。赵玥下意识地缩回头，只见一只棕色的拉布拉多正疯狂地扑向路边的小孩，狗链绷得笔直，项圈深深勒进脖子里，却丝毫没减慢速度。幸好旁边卖水果的壮汉拎着扁担冲过来，一棍砸在狗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那狗只是顿了顿，转头时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喉咙里“嗬嗬”的低吼像破风箱，再次弓起身子猛扑上去。
“关门！”苏晚一把拽回赵玥，她的手腕被攥得生疼。阳台门“砰”地撞上，反锁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苏晚扯过厚重的遮光帘，将外面的混乱猛地关在另一个世界，“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别让外面看到光。”
遮光帘是防火布料，落下时带着沉甸甸的坠感。房间瞬间暗下来，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光。赵玥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撞得肋骨生疼，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宿舍楼下看到的流浪猫——三只猫围着一只受伤的鸽子撕咬，平时温顺的橘猫嘴里叼着带血的羽毛，眼睛里翻着浑浊的白。
“那狗……”她捂住嘴，声音发颤，“和你说的丧尸好像……”
“还不是。”苏晚蹲下来，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但这是前兆。动物对生物因子的敏感度是人的十倍，它们的异常会比人早三天。”她顿了顿，看向笔记本，在第三类异常下面添了行字：“犬类攻击性骤增”，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小坑，“这是第四类了。”
窗外的声音像被闷在棉花里，打斗声、尖叫声、汽车碰撞声混杂着警笛声，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赵玥突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我爸妈还在老家……他们种的菜刚收了一筐，说要给我寄过来……”她肩膀发抖，“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事？老家的狗多，万一……”
苏晚沉默着递过纸巾。她手机通讯录里“爸妈”的号码，已经三天没敢拨了。老家在山脚下，信号时好时坏，她怕听到忙音，更怕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嘶吼。
“明天回去。”苏晚擦掉赵玥脸颊的泪，指腹蹭过她冰凉的皮肤，“早上去，下午回。带二十个N95口罩，两箱广谱抗生素，还有这个。”她从空间里摸出两个银色的金属小盒，打开后是压缩好的避难帐篷和应急灯，“劝他们跟我们走，就说这边有工作机会，包吃住。”
赵玥抬头时，应急灯的光落在苏晚脸上，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从昨天搬过来开始，苏晚就没合过眼，加固门窗、调试设备、记录数据，像上了发条的钟。此刻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藏着和她一样的恐惧，却又比她多了层坚硬的壳。
“嗯。”赵玥点头，把脸埋进苏晚的肩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我们一起去。”
遮光帘外，冰雹不知何时停了。风卷着碎冰碴掠过防盗网，发出呜咽似的响。远处的十字路口，混战已经平息，只剩下警车红蓝交替的灯光在雾蒙蒙的空气里闪烁，像两颗不安分的心脏。
苏晚轻轻拍着赵玥的背，目光落在笔记本空白的地方。还差最后一类异常，她有种预感，那会是压垮平静的最后一根稻草。空气里的铁锈味似乎更浓了，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发酵，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