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娘感激道:“那就多谢修士了!”
林木微笑。
余二娘又问:“你今日……怎么光明正大地就来了?”
林木答道:“王慈在这里,我总要来看看他,我既要来看他,必定是光明正大地过来。我越是光明正大,越显得你的身份毫不可疑。”
余二娘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好一招灯下黑啊!”
没过多久,这人就告辞离开了。
这几日,大郎帮着鲁剩到各处送肉。
那天下午,他随着鲁剩来到一处饭铺,进了后厨,不意竟见着一位故人,是高家的账房先生常鸣。
往日里,这位常账房可谓锦衣玉食,高不可攀。
因为在家主跟前得宠,所以此人一向眼高于顶,从不把其他下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一看,竟是满身布衣,态度谦和地跟在店家身后,仔细一瞧,短短时日不见,他已经变得肌肤粗糙,十指开裂,再不似从前那般气焰逼人。
大郎心中暗自奇怪了一阵,想着莫不是这位常账房犯了什么事,被赶出了高家,才沦落到这饭铺里谋生。
鲁剩瞧出他的不对,扭头扫了一眼,问道:“怎么?你认得这位新来的常掌柜?”
大郎点点头。
鲁剩又说道:“听说这人原先在高门大户里当账房,后来那家人没落了,他为了糊口,便来了这间饭铺,成了这里的新掌柜。”
大郎心中咯噔一下。
“……高门大户?难道……是高家出事了?”
这一整天,他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到了傍晚,回到杂货铺门口,与其他几人汇合。
一见到小五,他立马问:“高家是不是出事了?”
小五挑了一下眉毛,点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也没个准信,我就没敢告诉你,没想到今天衙门的告示都贴出来了。”
原来,高家一直倚仗的那位戍边将军,被人检举侵吞军饷,半月前就被革了差事。
高大公子生前所犯的丑事也被人一一抖了出来,连累高三公子被巡防营给撤了职。
高家一夜间就倒了。
大郎听到这些,足足愣了好大一会儿。
又听小五说道:“高大公子这些年仗势欺人,做了不少混账事,得罪了不少人。你放心,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郎心里感到一阵快慰。
从四月以来,他考中了廪生,这是一大喜事;与心爱之人定亲,这是第二件喜事;如今大仇得报,这是第三件喜事。
三喜临门,足以使人癫狂。
此刻,大郎真的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要裂开一般,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
他忽然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高兴地喊道:“我要喝酒!小五,我今夜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太好了,苍天长眼了!”
小五笑了两声,回头看了一眼三妹和春儿、小翠。
三妹和春儿曾经也在王府受过磋磨,明白大郎此刻的感受,多年委屈一朝得以释放,确实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春儿此时提议道:“前头的太白坊就有好酒,听说那酒叫‘得意醉’,还做过贡酒呢!”
大郎点点头,“那就买上一大坛!今天大家都高兴高兴!”
驴车刚刚停稳,大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抱着一坛酒兴冲冲地走进院门。
一见到为他们开门的小四,大郎的手狠狠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是“哈哈哈哈”的几声大笑,然后抱着酒坛走入正堂。
小四莫名其妙地皱了一下眉,扭头一看,和大郎一同回来的另外三人也是满脸喜色。
他问小五:“大哥这是疯了吗?”
小五咧嘴一笑,“还没疯呢……不过也快了!”
边上,春儿和三妹相视一眼,又是一阵偷笑。
正堂里,余二娘和小六正在摆放碗筷,觉察到光线一暗,一抬头,只见进门的大郎怀里抱着一个酒坛,满面笑容。
余二娘的眉头微微往上一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小五。
小五咧着一口牙花子,却并没有主动解释什么。
余二娘一时也猜不到他们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但想着既然儿子要喝酒,那就该喝最好的酒。
于是余二娘问道:“这酒是从太白坊买的?”
小五点了点头。
余二娘又问:“是得意醉吗?”
小五摇摇头:“大哥嫌得意醉太贵,买的普通米酒,不过比起村里酒坊的酒也是要好上许多的。”
余二娘挥挥手:“罢了,今天既得了喜事,那我去取两坛果酒来……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转身出了正堂,回到房间,进入福地,来到佛珠果树下。
从原先剩余的二十几坛酒中,她抱起两坛,正要出去,听到悬壶真人的声音响起:“你这泡的是佛珠果酒吧?”
余二娘一笑:“真人也好这一口?”
悬壶真人一时没答话。
余二娘道:“这里的酒,真人若是想喝,尽管自取。”
又指着脚边单独放置的一坛酒说道:“这坛酒滋味最好。”
悬壶真人只是“呵呵”一笑,眯起眼睛,“多谢。”
余二娘点了点头,就抱着酒坛出了福地。
回到正堂,她主动打开了那两坛酒。
从前,大郎与小四只是听夫子和徐指挥使说起过这佛珠果酒的好处,据说此酒“千金难求”。
因为但凡年份久一些的佛珠果酒,都被好饮的修士们珍藏了起来,所以市面上压根买不到。
还说这酒有滋养之效,对于修行之人堪称上等滋补圣品。
因此,他两人对这酒的滋味格外好奇些。
余二娘抱着酒坛,敲去泥封,揭开红布,等到酒坛被打开,一股混合着花香、果香、蜜香的甜味顿时弥漫开来。
众人还未品尝,便已感到一阵浅浅的醉意。
余二娘拿来酒提子,舀出果酒,先倒在了大郎的碗里,然后又分别给王慈、小四、小五、三妹与春儿各盛了一碗。
至于几个小的,虽闻着这酒果香扑鼻,心中向往不已,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而余二娘自己,因为年轻时喝酒误过事,此后她便一直滴酒不沾,但她并不排斥喝酒这事儿,有时想想,人一生,在最光鲜最喜气的时候,或是在最悲惨的时分,有酒陪着,不失为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