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们一行人多,跟在身后的那人只是远远地尾随着,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回了新宅后,余二娘亲自闩上院门。
大家回了正堂,余二娘和三妹到厨屋里烧火,煮了一大锅汤圆。
吃完汤圆后,鲁剩提出告辞。
余二娘不放心,便让小五驾着驴车送她回去。
鲁剩推辞道:“又没多远的路,不必这么麻烦。”
三妹劝道:“人多热闹的时候最容易出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夜里出行还是要小心些。”
余二娘则道:“就让小五送送你,反正也没多远。”
鲁剩架不住他们的劝说,只得答应。
大约半炷香后,小五回来了,鲁剩已平安到家。
因为无缘无故被人跟踪,余二娘心里始终有些忐忑,后来她独自出门查看过,可惜跟踪的人已经不见了。
还好一夜无事,之后的几天也太太平平,但余二娘心里始终留着一份提防。
正月二十这天,余二娘一早起来,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她回房卜了一卦,结果卜出了“否”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
卦象提醒她要提防身边的小人。
余二娘心里一阵奇怪:“小人……会是谁呢?”
岂料就在当天黄昏时,一位许久不见的客人拍响了她家的院门。
在盐巴的狂吠声中,春儿将院门打开,一抬眼,见来的是位陌生男子,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拱了拱手,说道:“我是同村郑家的,我叫郑云。”
小五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认出来人,亲热地喊道:“郑大哥,许久不见了。”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余二娘走出正堂,一见到来客,想起早上的卦象,心下一冷,朝对方额间一望,还好是白中带红的雾气,可见他并无恶意,不禁松了一口气。
也难怪元宵那夜,她会对一名轿夫生出熟悉之感,原来那个被打的轿夫就是郑云。
当初大郎出事,就是他连夜来力家报信。余二娘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王慈和小六此时也走了出来。
郑云抬头望了一眼余二娘,发现王三公子也在,惊讶地抬了一下眉毛,然后说道:“二婶,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和王三公子说。”
余二娘回头望了一眼王慈,王慈点了点头,余二娘忙道:“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此时是正月,到处都仍是一副草木萧索的景象。
郑云看到力家的院里花草繁盛,蜜蜂不时穿行,心下一阵惊愕。进了正堂,看火塘里头燃着炭,屋子里暖烘烘的,心中思道:“村里人都在说力家发了迹,二婶修出了道行,已经返老回春,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又抬头望了一眼王三公子,果然如传闻中所言,眉眼如画,出尘如仙。
王慈留意到客人在打量自己,轻轻投之以一笑。
郑云心头蓦然生出一片暖意。
余二娘主动为郑云倒了杯灵草茶。
郑云啜了一口,才说道:“我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那高家四姑娘想接王三公子回去,并不是出于什么善意。”
余二娘了然地点了点头,回头一看,王慈只是一抹苦笑。
郑云接道:“我在府里当差时,听到老爷与三公子谋划,说是王三公子美名在外,若是能将他接来府中照顾,便能帮高家博得一些好名声,能助三公子晋升。”
余二娘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主意。
王慈只是淡然地叹了口气,“他们倒是会算计……”
郑云喝完杯里的茶水,主动站起身说道:“我还得赶着回去上工,先走了。”
余二娘留客道:“吃了晚饭再走吧!”
郑云一笑,“多谢婶子,我已经吃过了。”
余二娘感激地说道:“多谢你三番两次来为我们送信!”
郑云又看了一眼王慈,“且不说我与大郎是好友,这点忙是应该帮的。就说当年雪灾,我家还领过王三公子发的救济粮呢!这份大恩我家一直记着,今日总算能报答一二了。”说完拱了拱手,径直往外走。
小五送他出门,“郑大哥,保重。”
郑云回头冲他一笑,正好春儿就站在小五身边。
郑云想起方才就是这位姑娘给自己开的门,嘴角不自觉向上一扬,春儿也自然而然地回之一笑。
半晌后,一家人聚在堂间吃晚饭,小五说起了郑云,大家都说这个人还算仗义,两回都多亏了他通风报信。
小五叹了一句:“那高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听说郑大哥吃了不少苦头。”
三妹问:“那他为何不换一处谋生?”
小五答道:“他舅舅在高府管着后厨,需要留他下来帮忙。”
三妹又嘟囔了一句:“我记得郑大哥比大哥还要大一岁,今年得有二十了吧?”
小五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还没成亲?”三妹又问。
小五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王慈此时默默开口道:“回头我让岑叔看看庄上还缺不缺人手……小五,你若再遇见他,问问他愿不愿意离开高家。”
小五立马点了点头。
因为郑云的突然来访,余二娘还以为这“否”卦就算破了。
哪知后来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是夜子时,原本呆在福地里的她,忽然听到盐巴的狂吠声,立马披上皮袄,来到前院。
隔着院门,只见来者浑身上下都透着浓烈的黑色雾气。
她心下一冷,沉声问了一句:“何人?”
万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熟人,“是我。”
她惊愕地打开院门,一看,果然是聪不明。
这家伙足足比余二娘高出一个脑袋,她看他时还必须仰着脖子。
她观他的眉心处,一团黑色雾气聚拢萦绕,而且目光浑浊,神情木然。
余二娘情知不妙,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腰间。
聪不明开口说道:“我来是想——”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眼睛一闭,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村道上。
余二娘拍去手上的月阴黍粉,警觉地走出院门,朝四下望了望,果然,不远处的某处篱笆后头,正藏着一团浓浓的黑色雾气。
她嘴角一弯,蹲下身子,把聪不明抱进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