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感到冲击炼气七重的时机已至,可越是这种时刻便越是急不得。
多少修士都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抱着“一鼓作气”的念头冲击瓶颈,反倒因用力过猛而伤及根本。
所谓“欲速则不达”是也。
恍惚间,她想起了师父曾教导过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孰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而新成。”
“夫唯不盈……”这四个字像一阵警示闪过神识,于是她开始放松身心,不再强行吸纳,索性就让一切自由发生。
猛然间,她感到一层厚重的气息从身体中剥离而去,然后这副躯壳开始慢慢下沉,就像要沉到与尘埃融为一体一般。
有一种四肢百骸都化成了一团热汤的感觉,只觉得身与心皆轻盈无比,舒畅无比,柔软无比。
过了一会儿,一阵酥麻袭遍全身。
一双灵根果然都向上猛猛地冒了一截。
她睁开眼,发现镇子上方的黑色雾气已被她尽数吸纳,用神识一探,果然,自己已经到达了炼气七重。
下沉丹海的灵力增长带来了上顶丹海一阵共鸣。
头顶烫得有如放置着一个热锅。
感应到机缘已至的她没有犹豫,直接进了福地。
福地里正是一派地龙翻身、飞灰四起的光景,她倒是很期待,自己跃升到炼气七重后,这片福地还会带给她什么惊喜?
她来到灵泉水边,发现那一泓泉眼似乎有扩大之势。
她趺坐在地,开始使用《天地根》的功法,将下沉丹海里刚吸收到的灵力转化成更为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上顶丹海。
这是极为消耗灵力与元气的一件事,而且她必须极其小心,才能防止一次往新生出的灵脉注入过多灵力,要是冲击过猛,折损了这些灵脉,也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好在进入炼气七重后,福地里的灵力变得更加浓郁了,有了这股天地灵气滋养,她能感应到上顶丹海的灵脉又增长了几根,灵力的灌注也顺畅了许多。
缓缓地,上顶丹海中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果然生出了新的灵根,只是那灵根幼小单薄,有如草芽。
她用神识一探,竟然是火灵根。
她心中一阵大喜,只要长出灵根,《天地根》的功夫就成了大半,以后下沉丹海储存邪修之力,上顶丹海储存正道之力。
“正邪皆在我身,我看以后谁还敢说我是正道还是邪道!是正是邪,我说了算!”
缓缓地,她收了功,却感到身心无比的疲乏。
抬手一看,手上的皮肤褶皱又加深了。
来到水边,她发现自己此时的样貌已经变成了将近七十岁的老妇。
头发也完全雪白。
她一时失笑,想道:“我若是顶着这副模样回家,孩子们一定会吓一跳吧!”
出福地时,天色已渐晚,镇子上方又开始飘散出零零碎碎的黑色雾气。
看来山下的那些邪修们还未死心,还在继续布阵。
只是这种大阵前期的准备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余二娘一举夺了他们的机缘,他们再想重新搭建,非得再花上六七天的光景。
她飞快地下了山,回到镇子上取驴车时,特意向旅店掌柜打听了一下巡防营司署所在的位置。
那巡防营的大部分兵力平日都驻守在镇外的军营中,每日会有轮值的士兵守在镇内,这地方就叫巡防营司署。
虽然林木并没有说他来铁牛镇后会去巡防营,但那是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她总得一试。
她打算先去司署碰碰运气,若林木不在,再去大营找他。
据掌柜所说,巡防营司署并不远,门口站着砦兵,极其好认。
余二娘记好路线后,向掌柜借了纸笔,写了封信藏在袖中,然后顺着掌柜的指引,拐了三个弯,就看到了巡防营司署所在。
举目一望,那道淡淡的金色雾气果然就在里头,估计是铁牛镇上最近泛滥的咳症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将驴车停在道旁,径直走向司署大门。
大门口的守兵一胖一瘦,见道上行过一位老妇,本都不以为意。
谁知那老婆婆竟径直地朝他们走来,二人相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惊疑。
余二娘将信纸递给了那位身形偏胖的士兵。
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此人身上的白色雾气较为浓烈,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
她将纸条递出时,那守兵微微一怔,问道:“老人家,我们这儿可不是衙门,递了状纸也无用!”
余二娘笑了一下,“敢问白云宫的林修士是不是在里头?”
那人眼睛一瞪,吓得不轻,忙问:“你到底是谁?你认得林修士?你怎么知道他在里头?”
余二娘又是一笑,“我认不认得他不重要,只要你认得他就行了!这纸上写的是一副药方,能治城中的咳症。你将这方子递给他,他就晓得了。”说完,再不停留,立马转身离去。
她的面容虽已苍老,满头白发,但身上的力气还在,所以走起路来,还是那副轻快矫健的模样。
守门的两位守兵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蹊跷。
那胖守兵觉得兹事体大,转身奔入内院禀告。
这当儿,林木正在和铁牛镇的徐指挥使商议最近城中咳症泛滥一事。
这徐指挥使全名徐尽忠,是个刚正耿直之人,与林木是旧交。
此人天生神力,使的是一对重二百斤的铁锤。在战场上可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凭借军功,他回乡后做了巡防营的指挥使,后来娶了青云书院院长的独女为妻。
镇上的人皆知周夫子好酒,也知道他家还有一个比他更好酒的人物,便是他那位乘龙快婿了。
听说他好酒好到每夜睡前必须豪饮五斤酒,方能安心睡去。
林木此时与徐指挥使站在一块,闻到他盔甲里久沤的酒臭气,心下一阵嫌弃。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阵疾快的脚步声。
“报!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林修士的。”
林木眉头一蹙,转过身去接信,同时问道:“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