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带回的消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营地传开。
议会的动向虽然没有直接指向藏身于此的遗民,但是通过这些情报,可以清晰地勾勒出议会这头巨兽,在调整了姿态后,那嘴更具针对性的獠牙,已然露出,如果不及时做出调整,随时会被咬住脖子。
“他们分兵了。”骨刃首领在临时作战会议上,用一根磨尖的骨片,在粗糙的沙盘上划出几道凌厉的箭头,“他们不再是铺开的大网了,而是五支……不,很可能是六支精锐的突击集群。我们可以看他们的推进方向”骨刃手中的骨片点向其中几个关键节点,“这里都是以前我们废弃的聚集地,而这里是存在大型地下结构的区域。他们在有目的地进行排查,就像用锥子去凿墙,效率只会更高,也更加难以防备。”
沙盘上,代表议会突击集群的箭头如同几根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入第七扇区的版图中,其中一支,距离他们之前使用过的一处备用据点,已经不足两日的路程了。
“我们的位置,暂时是安全的。”岩枪补充道,语气却不见轻松,“但依照这个速度和他们这种精准的排查方式,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这片区域虽大,也经不起他们这样一寸寸地梳理。”
若是之前,面对如此局面,绝望必然将再次蔓延,但此刻,聚集地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经历了沈川思想洗礼和力量引导的遗民战士们,眼中露出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满腔的战意和必胜的信念。沈川提出的“持久战”思想,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遗民身处绝境中的道路。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黑锤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他新获得的力量让他渴望一场战斗来验证,“他们分兵,正好符合我们的预期!我们就像冥鸦使者说的,变成他们身上的虱子,咬得他们不得安生!”
“没错!”一名侦察兵队长接话,“他们集中力量进行凿穿行动,侧翼和后方必然会相对薄弱。我们可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骚扰他们的补给线,破坏他们新建立的临时据点,甚至我们可以把他们引走,去那些连我们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
士气可用。
骨刃与石脊长老,还有沈川,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做出了决断。
“化整为零,战略转移。”骨刃的声音斩钉截铁,“青叶,你负责带领老人、孩子以及所有非战斗人员,由一支精锐小队全程护送,立即出发,按照预定的‘蛛网’路线,向三号备用隐匿点转移。行动中务必隐蔽,不要留下痕迹!”
“是!”青叶郑重领命。
“同时,”骨刃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战士,“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需要有人主动出击,像猎人一样,去激怒这头闯进我们家园的野兽。要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后花园!”
很快,一支由十名战士组成的尖刀小队被挑选出来。他们都是在沈川引导下获得显着提升的佼佼者,涵盖了寂灭之锚的刚毅守护、腐化知疫的狂暴撕裂、万绪知析的战场预判等不同方向,彼此能力极为互补。
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决战,而是利用游击,骚扰和误导的方式,用最小的代价,最大限度地拖延议会推进的步伐,并测试新获得的力量在实战中的效果。
沈川走到小队面前,目光沉静:“记住,你们的任务是骚扰与生存,而不是死战。一击即走,利用一切环境,保存自己的优势。让议会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却永远抓不住我们的影子。”
战士们齐齐点头,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
安排完这一切,沈川看向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小苔,小女孩仰着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还有一丝被留下的委屈。
“石头哥哥……师父,我也可以的……”她小声请求,握紧了小拳头,周身那圈微弱的秩序光晕因情绪波动而轻轻荡漾。
沈川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按住她拿瘦削的肩膀,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不容置疑的严肃:“小苔,师父要教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他指了指正在悄然集结,准备转移的老弱队伍:“你要保护好他们,你的能力,既能感知危险,又能安抚人心,还能在黑暗中为大家指引相对安全的方向。这支队伍的安危,关系到我们遗民未来的希望。这个任务,比去前线厮杀,更加艰巨,也更加重要。”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带着一丝哄慰:“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向我保证,你会完成这个任务,好吗?”
小苔看着沈川郑重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看那些需要保护的老人和孩子,心中的委屈渐渐被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挺起小小的胸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嗯!我保证!师父,我一定保护好大家!你……你也要小心!”她伸出小拇指。
沈川微微一怔,随即也伸出小拇指,与她轻轻勾在一起。一种“传承”与“托付”的温暖,在这一刻,于师徒二人心间无声的流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股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的避难所。
一股队伍,由青叶和小苔带领,携带着族群的火种,如同汇入地底暗河的水流,向着更加隐蔽的深处聚集地悄然迁徙。
另一股队伍,以十名遗民精锐为代表,如同射向狼群的箭头,带着坚决的意志,义无反顾地迎向了议会大军袭来的方向。
暗流涌动,在这片被疯狂笼罩的土地上,双方都各自开始了与惨烈命运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