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工作无疑很是枯燥,而且全程精神紧绷,沈川有些吃不消。
当霍克终于示意今天可以结束时,沈川几乎要虚脱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那种持续压制每一个感官信号后,所带来的精神上的重度折磨。
两人沉默的沿着来路返回,再次经过那个广场时,沈川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将视线死死锁在霍克磨损的鞋跟上,不敢有丝毫偏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广场边缘时,异变陡生!
一道不似人声的尖锐嚎叫从广场另一侧传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打破了鸦巢压抑下的“宁静”。
沈川身体一僵,本能地想要朝声音来源看去,却被霍克一把死死攥住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别动!低头!”霍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沈川强迫自己定在原地,眼角余光勉强能瞥见广场那侧的景象:
一个角落里的身影此刻正剧烈地抽搐,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的身体似乎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慢膨胀,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颜色也变得深暗……
周围原本稀疏的行人瞬间炸开,如同受惊的鸟兽,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逃离,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恐。
整个广场在几秒内变得空旷,只剩下那个正在发生可怕变异的倒霉蛋,以及僵立在广场边缘的沈川和霍克。
“是…认知癫噬?”沈川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比那更糟,是‘深度污染’!他肯定接触了不该碰的东西!”霍克死死拉着沈川,缓慢地向后退,试图融入最近的巷道阴影中,“妈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从街道另一端传来。
四名身穿暗褐色制服,左胸佩戴金属肩章的“巡礼者”出现。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而冷漠,仿佛只是来处理一件垃圾。其中两人手持那种带有钩爪和钝头的奇特武器,另外两人则抬着一个看起来沉重无比,上面覆盖着厚重黑布的金属箱子。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个仍在痛苦中扭曲异变的身影。
一名巡礼者举起武器,那钝头的一端猛地射出一道灰白色的光束,精准地击中了失控者。
那身影的抽搐立刻变得缓慢,而后开始僵硬,他的身体仿佛被急速冻结一般,但他喉咙里依旧发出可怕的呜咽声。
另外两名巡礼者迅速上前,动作高效,用特制的锁链将那僵直的身影捆缚起来。
然后,他们掀开金属箱子的黑布一角,那一瞬间,沈川感到一股极其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体内的“亵渎之视”能力躁动了一下,传来一阵微弱的信息碎片
【警告:高浓度惰性污染容器…】
他们将那已经身体僵直的人塞了进去,重重合上盖子,裹上黑布。
整个过程快到令人窒息,从出现到结束,不超过一分钟。没有询问,没有救治,只有冷酷的“处理”。
一名巡礼者拿出一个短杖般的仪器,在事发地点扫描了几下,仪器顶端闪烁起微弱的红光。
他做了几个手势,另一名巡礼者便从腰间取出一个罐子,在地上喷洒了大量刺鼻的白色粉末,将那一片区域覆盖。
做完这一切,四名巡礼者抬起金属箱,顺着来时的路,迈着整齐的步伐迅速离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又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陆续有胆大的居民重新探出头来,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他们的事情。
只有地上那片刺眼的白色粉末,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恐怖。
沈川浑身冰冷,手脚都在微微颤抖。他不是没见过死亡,但这种如同清理垃圾一样的“净化”,彻底震撼了他。
在这个世界,一旦失控,下场就是如此,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霍克松开了他的胳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兜帽下的侧脸线条依旧紧绷。“看到了?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巡礼者,他们可不是医生,他们是鸦巢的清道夫。”
返回住宿的路上,两人更加沉默,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直到再次进入那间“安全”的地下巢穴,坐在昏暗的角落里,霍克递过来一杯比昨天更浑浊的“净口液”,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
“你的‘灵感’很高啊,小子。”霍克的目光在阴影中闪烁着,“高得有点吓人,这对你来说是催命符,但对我来说,你或许有点用处。”
沈川心中一凛,抬起头看向他。
霍克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听着,我救你,给你找地方住,给你找活干,不是因为我他妈的是个慈善家。鸦巢里没有慈善家,因为他们早就死绝了。”
“我需要一个‘灵感’高,而且相对‘洁净’的人,去帮我‘看’一些东西。有些地方,有些物品,对我们这些已经被轻微侵蚀的人来说,太过危险,靠近就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但对于一个灵魂还没被完全污染的外乡人,尤其是你这种似乎天生灵感就异于常人的家伙,或许能多扛一会儿,得到一些我需要的信息。”
他盯着沈川的眼睛,毫不掩饰他的目的:“这就是我的‘投资’,我看中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这份‘特质’。你只要帮我做事,我提供给你基本的庇护和一些生存所需。很公平,不是吗?”
沈川感到脊背发寒,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意外,他昨晚已经猜到霍克另有所图,但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从心底里感到难受。
自己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件趁手的工具,而且这个工具是有使用期限的。
“看什么?”沈川的声音有些干涩,“像今天那样?”
“不全是。有时候是确认某个区域是否‘安全’,有时候是辨认某件刚从废墟里挖出来东西的‘危险程度’,有时候是抄录一段被部分屏蔽的‘低风险信息’。”霍克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当然,这份工作会有风险。但总比你现在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强。跟着我,至少我知道哪些坑比较浅,哪些是绝对的死路。”
他身体后仰,靠在墙上,恢复了之前那副懒散的样子:“你也可以拒绝。现在就可以滚蛋,带着你那三瓜两枣的骨币,自己去面对巡礼者,面对‘蓝锈苔’,面对下一个在街上突然炸开的倒霉蛋。试试看,你能在这里撑几天。”
沈川沉默了。
他握着木杯的手一片冰冷,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霍克的话很残酷,却也是赤裸裸的现实。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概率微乎其微。
霍克虽然别有所图,但至少提供了一条或许能稍微延长自己生存时间的路径,尽管这条路本身也布满了荆棘。
利用与被利用,这就是鸦巢的法则。
“我需要做什么?”沈川最终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霍克。
霍克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满意的弧度,但转瞬即逝。
“到时候会告诉你。第一次任务不会太难,算是测试你的成色。”他站起身,“好好休息,菜鸟。珍惜你还能安稳睡觉的时光。很快,你就没这么轻松了。”
说完,他留下沈川一人,再次消失在阴影里。
沈川独自坐在昏暗中,感受着心脏缓慢地跳动。
刚才广场上那冰冷的一幕还在眼前回荡,而霍克揭开的冰冷现实又压在心头。
前路似乎清晰了一些,却也更加险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危险的“亵渎之视”能力,或许将成为他在这场危险的“测试”中,唯一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