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家庭温馨时光并未持续太久,爹爹萧战毕竟年岁已长,又饮了些酒,面上已现疲态。娘亲便催促着他早些歇息,哥哥萧烈也顺势送苏婉清回安排好的客院。
楚晏自然起身告辞。
“我送你。”我跟着他一同走出书房。
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回廊上。我们并肩而行,影子在身后拉长,交融。方才家宴的暖意尚未散去,但泷飞那悄无声息的出现,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我的心头。
行至垂花门附近,眼见楚晏就要出二门,我停下脚步,轻声唤住他:“楚晏。”
他回头,月光下眉眼清晰:“嗯?”
我斟酌着用词,目光落在他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方才寿宴上,泷飞……是有什么急事吗?”我顿了顿,补充道,“我看他神色虽如常,但脚步比平日快了一分。”
楚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赞赏的无奈。他抬手,轻轻拂开被晚风吹落在我肩头的一片花瓣,动作自然亲昵。
“一些琐事,不必担心。”他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知道他是不想破坏今晚难得的好气氛,也不想让我再多操心。但正是这种“不想让你操心”的保护,有时反而会让人更加不安。
我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回去也早些歇息。”
送走楚晏,我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转向了外院侍卫们轮值休息的厢房方向。我知道,泷飞作为楚晏的贴身暗卫首领,这种时候多半还在处理后续事宜。
果然,在靠近侍卫房的一处僻静角落,看到了泷飞正低声对两名暗卫吩咐着什么。那两名暗卫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泷飞转身,正好看到我,微微一怔,立刻躬身行礼:“郡主。”
“泷飞,不必多礼。”我走近几步,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今日辛苦你了,寿宴护卫周全,没出半点岔子。”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泷飞垂首应答,姿态恭敬。
我看着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方才见你与世子低语,可是京中又有什么不太平的消息?我瞧世子虽面色不改,但饮茶时指尖顿了顿。” 我故意点出一个细微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破绽,增加我询问的可信度。
泷飞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观察得如此细致,更没料到我会直接来问他。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权衡。
我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持。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寂静,只有夏夜的虫鸣声声入耳。
终于,泷飞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挣扎,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未来女主人的尊重和一种莫名的、或许是基于我此前表现的信任。他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回郡主,确实……收到一些消息。”他语速不快,字斟句酌,“是关于五皇子殿下……近日,他与几位平日并无往来的宗室子弟走动稍显频繁,而且……似乎接触了一些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我心头一跳。联想起之前“听风楼”的神秘莫测,五皇子此举,绝非寻常交际。
“可知是哪些江湖人士?与‘听风楼’有关吗?”我追问。
泷飞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对方很谨慎,具体来历尚未查明,是否与‘听风楼’有关,尚无实证。世子已命属下加派人手盯紧,一有确凿消息,会立刻回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世子吩咐,此事尚在查证阶段,不欲让国公和郡主烦心,故而……”
“我明白了。”我打断他,表示理解楚晏的用意。他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我们空自担忧。“多谢你告知我这些,泷飞。”
泷飞松了口气,再次躬身:“郡主言重了。”
“你去忙吧,今夜还需多加小心。”我嘱咐道。
“是,属下告退。”泷飞行礼后,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我独自站在月光下,心中已是一片清明。五皇子果然不甘寂寞,开始联络各方势力了,甚至将手伸向了江湖。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楚晏想独自承担,将我护在身后。但我早已不是需要完全依附于人的藤蔓。既然知道了风向,有些准备,便可以提前做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际那轮清冷的月亮,唇角勾起一抹冷静的弧度。想搅动风云?那便看看,谁能在这乱局中,更快地抓住那根定海神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