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京城表面依旧维持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愈发汹涌。
楚晏依计行事,拜访了几位在宗室和军中颇有威望、且素来保持中立的老王爷和老将军。他并未直言拉拢,只以晚辈身份请教时局,言语间透露出对某些“超脱规则之外的力量”的隐忧,以及对破的警惕。这些老成持重之人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虽未明确表态,但态度明显更为审慎,对五皇子一系也多了几分留意。
与此同时,“暗刃”对“听风楼”的调查转向了更为迂回的方式。他们开始搜集所有关于奇闻异事、古老传说,以及近几十年来发生的、用常理难以解释的悬案,试图从中找到与“听风楼”或其类似手段相关的蛛丝马迹。进展缓慢,却也在一点点拼凑着这个神秘组织的模糊轮廓。
而五皇子宇文瑾那边,在得到我们“需从长计议”的含糊回应后,并未紧逼,反而显得更加沉得住气。他依旧频繁举办文会、诗社,与清流名士交往,但在几次不大不小的朝议中,他门下官员提出的议案,开始隐隐针对兵部新政和安王府近来的一些举动,虽未直接攻击,却已是敲山震虎。
这日,我正于房中翻阅一本前朝地理杂记,试图寻找可能与那漩涡图案或“听风楼”相关的线索,丫鬟通传,五皇子妃遣人送来了帖子,邀我三日后过府参加一个小型的赏梅茶会。
我看着那张散发着淡淡梅香的精致帖子,微微蹙眉。宇文瑾自己不出面,让皇子妃以女眷交往的名义相邀,这是换了种方式施压,也是更难以拒绝的试探。
“告诉来人,多谢五皇子妃美意,琉璃定然准时赴约。”我沉吟片刻,对丫鬟吩咐道。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当晚,我将此事告知楚晏。
楚晏眉头紧锁:“他果然不死心。赏梅茶会……女眷在场,我不好直接陪同。我让泷飞安排几个机灵的女暗卫扮作你的丫鬟随行,务必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他看着我,眼中忧虑深深:“宇文瑾此人,惯会利用身边之人达成目的。他让皇子妃出面,恐会在言语间多方试探,甚至……以利诱之,以情动之。琉璃,你需心中有数。”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与力量:“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想探我的底,我也想借机看看,这位‘贤德’的五皇子妃,究竟是何等人物,他们夫妻二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三日后,我带着两名由泷飞精心挑选、身手不凡的“丫鬟”,乘车来到了五皇子府。
茶会设在后花园的暖阁中,窗外红梅映雪,阁内暖香融融。除了五皇子妃王氏,还有几位素以才德闻名的官家夫人和小姐,气氛看似融洽雅致。
五皇子妃王氏年约二十许,容貌端庄秀美,举止温婉得体,言谈间滴水不漏,果然是一派皇子妃的雍容气度。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侧,嘘寒问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真是位体贴的嫂嫂。
“琉璃妹妹近日可是清减了些?可是前番受了惊吓,还未完全缓过来?”她柔声问道,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微微垂眸,做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弱与坚韧:“劳王妃挂心,已无大碍。只是经此一事,更深知世事无常,还需自身立得住才好。”
王氏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叹道:“妹妹说的是。我们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身处旋涡之中。有时候,寻个可靠的倚仗,方能保得自身与家族平安顺遂。”
她话锋一转,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妹妹,殿下他……是真心欣赏世子与妹妹的才干与气度。如今朝局纷乱,奸佞虽除,余孽未清,更有那等藏于暗处、居心叵测之徒虎视眈眈。”她意有所指,显然也知晓“听风楼”的存在,或者至少是某种未知的威胁。“殿下常言,若得世子与妹妹相助,同心协力,必能廓清朝堂,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届时,妹妹与世子,便是最大的功臣,何愁不能安稳尊荣?”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将合作描绘成一条通往权力与安全的康庄大道。
我抬起眼,看着她真诚而温和的眼睛,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这番说辞,与宇文瑾那日如出一辙,只是换了个更易让人接受的温柔版本。
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方缓声道:“王妃厚爱,琉璃感佩于心。只是,世子与琉璃年少识浅,唯知忠君报国,恪守臣节,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至于朝堂大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诸位大人忠心辅佐,岂是我等内宅妇人可以妄议的?王妃此言,若传了出去,只怕于殿下清誉有损。”
我既点明了自己“内宅妇人”的身份,避开了直接回应,又暗示此事敏感,不宜深谈,更提醒她隔墙有耳。
王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她笑了笑,不再纠缠此事,转而谈起梅花诗词,气氛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融洽。
然而,就在茶会即将结束,众人准备告辞之际,一名侍女匆匆进来,在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氏脸色微变,但很快掩饰过去,对众人笑道:“诸位且慢,前厅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殿下让我请诸位一同去见见。”
众人皆感好奇,随着王氏来到前厅花厅。
只见花厅内,除了主人五皇子宇文瑾,还坐着一位身着青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澄澈,仿佛能洞悉人心,周身散发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气息。他并未看向我们这些女眷,只是垂眸静坐,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宇文瑾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云游至此的青玄道长,精通卜筮相术,能知过去未来。道长适才为本王略作品评,可谓字字珠玑。本王想着机会难得,便请王妃邀诸位夫人小姐也来一见仙颜。”
系统:“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能量场,与令牌能量特征存在部分同源性!目标个体:青玄道人。威胁等级:极高!”
我心中巨震!这道人……与“听风楼”有关?!
那青玄道人此时缓缓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竟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位女居士,命格贵不可言,然……乌云蔽月,煞星缠身,近期恐有血光之灾,牵连甚广啊。”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华丽的花厅中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我,带着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
宇文瑾夫妇也看向我,眼神深邃难辨。
我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背脊却挺得笔直,迎向那老道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心中冰冷一片。
这哪里是什么云游道人?这分明是宇文瑾和“听风楼”联手,针对我布下的又一个杀局!而且,是攻心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