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堂的课业对于“身娇体弱”的我而言,自然是“繁重”无比的。于是,在一个旬假的日子里,我娘看我“小脸都熬瘦了”(其实是我偷偷加练消耗大了),心疼不已,允了我去京郊自家温泉别庄小住两日,“好生将养”。
当然,随行的丫鬟嬷嬷护卫队规模,堪比小型皇家仪仗。
我表面上感恩戴德,心里却盘算着别庄后山那片据说有小型瀑布和深潭的林子——那可是绝佳的、远离耳目的锻体圣地!
到了别庄安顿下来后,我以“想在附近透透气,看看风景”为由,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出了门。行至后山入口,我瞅准一个机会,假装被一只罕见的蝴蝶吸引,提着裙子“追”了出去,三拐两绕,利用树林遮蔽,竟真的暂时甩开了反应慢了半拍的随从们!
机不可失!我立刻朝着瀑布方向发力奔跑,感受着风声掠过耳畔,久违的自由感让我几乎想要长啸一声。
然而,刚接近瀑布所在的山谷,一阵兵刃交击的锐响和压抑的呼喝声便传入耳中。
有人打斗?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收敛气息,借助茂密的灌木丛潜行靠近。
只见山谷中,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正围攻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招式狠辣,直取要害。而被围攻的那人,身形灵动,剑法精妙,在围攻下虽略显狼狈,却依旧勉力支撑。
是楚晏!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追杀?
我伏在草丛里,心脏砰砰直跳。看那些黑衣人的架势,分明是想要他的命!楚晏虽然会武,但双拳难敌四手,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救?还是不救?
救?我这一出手,七年伪装尽付东流!我爹娘、我哥、全京城都会知道镇国公府的“娇弱”郡主是个能打的女汉子!我的养老(划掉)锻体大计将彻底暴露!
不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虽说这家伙总拆我台,眼神还毒,但罪不至死……而且,他要是死了,我这“见死不救”的嫌疑……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战局突变!
一名黑衣人虚晃一招,另一人趁机偷袭,楚晏回防不及,肩头中了一掌,闷哼一声,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雾气缭绕、深不见底的断崖!
“小心!”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身体比脑子更快!
我猛地从草丛中蹿出,也顾不得什么娇弱人设了,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崖边,在楚晏即将坠落的瞬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我脚下一滑,非但没能拉住他,反而被他带着一起向崖下坠去!
“啊——!” 这回的尖叫,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楚晏带着惊愕的呼吸声。坠落的过程中,我下意识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怕他撞到凸出的石头?),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崖壁上抓挠,试图减缓下坠之势,手掌被粗糙的石壁磨得火辣辣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是短短一瞬。
“噗通!”
“哗啦——”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下传来,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们。我们竟是掉进了一条穿过崖底的暗河里!
我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慌乱中依旧死死抓着楚晏的手腕。他被河水冲得有些昏沉,但似乎还保持着意识。
河水湍急,将我们一路向下游冲去。我拼命划水,试图靠岸,但力量在对抗激流时显得如此渺小。就在我感觉力气快要耗尽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河湾,水流稍缓。
“抓紧我!”我对着楚晏喊了一声,用尽最后力气,拖着他向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游去。
好不容易扒住岩石边缘,我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半昏迷的楚晏弄上了岸。自己也脱力地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完了……
全完了……
我刚才那速度,那爆发力,那游泳拖人的架势……哪里还有半点“娇弱”的样子?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旁边同样浑身湿透,肩头伤口还在渗血,正撑着坐起身,用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我的楚晏。
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蕴藏着惊涛骇浪,直直地锁在我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娇弱的笑容,想说“刚才吓死琉璃了”,想解释我那突如其来的“神力”是危急时刻的潜能爆发……
但对上他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所有编好的借口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缓缓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向我还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那因为用力过度和河水浸泡而有些发白,但指节分明,蕴含着不容忽视力量的手。
然后,他的目光移到我被崖壁磨破、正在渗血的手掌,再落到我因为剧烈运动和紧张而微微起伏、却明显并非“弱质女流”应有的胸口,最后,重新回到我的脸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因为落水和受伤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萧郡主,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