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那根紧绷到极点的弦,终于松动了。
任盈盈喜极而泣,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气了,他真的有呼吸了!”
令狐冲倒在任盈盈怀中,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李逸,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师弟,你……你再晚回来片刻,我这身内力,可就……真要被向右使给吸干了。”
李逸没有回话,他闭着眼,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刚才那一下“以力化药”,霸道无比,对他自身的消耗,也同样巨大。
他调息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才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都别大意。”
李逸的声音沙哑,但冷静。他走上前,先是搭了搭向问天的脉搏。
那脉搏虽然微弱,却已重新变得规律。百年老山参的药力,已经化作一道精纯的生气,牢牢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暂时稳住了。”李逸沉声道,“这株老山参的药力,足以护住他十二个时辰。在这期间,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醒不过来。”
他又转身蹲下,扣住了令狐冲的手腕。
“你!”
李逸的眉头,瞬间皱紧。
“令狐师兄,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我还能做什么?”令狐冲有气无力地道,“当然是,拼命……把内力传给他啊。”
“你这是在传内力吗?”李逸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寒意,“你这是在自毁经脉!你体内的内力,已是涓滴不剩,经脉空虚。你若再晚收功片刻,你的丹田,就要受不可逆转的重创!”
令狐冲一愣,随即讪讪地笑了:“我这不是……看你还没回来,急了吗……”
任盈盈的心,也随之一紧。
她刚才只顾着向问天,却忘了令狐冲也已是强弩之末。
李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塞进令狐冲嘴里:“把这培元丹咽下去。你立刻,马上,就地调息!”
他环顾四周,柴房内,一片狼藉。
他刚才破墙而入的动静,虽然被柴房和黑夜掩盖,但难保隔壁那群人的耳朵,没有听到一丝异响。
“此地,不宜久留。”李逸做出了决断。
“不……不留?”令狐冲刚咽下药丸,差点又被噎住,“师弟,我现在……可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向右使,更是不省人事。我们……怎么走?”
“所以,我们必须等。”
李逸走到柴房的门缝边,他的气感,如同最灵敏的触须,再次探了出去。
“盈盈,你听我说。”李逸背对着三人,声音压得极低。
“卓不凡的宵禁,是我们的第一道屏障。它挡住了官兵,也挡住了他挨家挨户搜查的可能。但这个屏障,是有时效的。”
“天亮。”任盈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天亮。”
李逸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一旦天色放亮,钟声解除。卓不凡的宗师感知,也许会收回。但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的官兵、捕快、六扇门番子,对福州城,进行地毯式的,逐户搜查!”
“到那时,我们这间空宅,是第一个被搜查的目标。而隔壁的伏兵,也会立刻发现我们。”
令狐冲和任盈盈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躲过了黑夜的追杀,却躲不过白日的清算。
“我们……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里!”任盈盈急道。
“对。”李逸点头,“但不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盘膝坐地,正全力运功化解药力的令狐冲。
“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是令狐师兄恢复战力的时间,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不管令狐师兄恢复了几成,我们都必须走。”
“走?”令狐冲闭着眼,艰难地开口,“往哪走?城门……肯定是出不去了。”
李逸的目光,落在了柴房的另一面,那堵完好无损的墙壁上。
“我们来时,是从北城串过来的。”
“那我们就继续往南串。”
“卓不凡以为我们想出城。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彻底扎进这福州城最深的坊市里。只有混在真正的百姓之中,我们才有生机。”
李逸的计划,疯狂,却也是唯一的活路。
“好。”任盈盈重重点头,“李公子,这一个时辰,我们做什么?”
“等。”
李逸缓缓吐出一个字。
“令狐师兄,你专心调息。盈盈,你照顾好向右使,也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那你呢?”
李逸靠在了那扇破门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我来当你们的眼睛。”
他的气感,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这个小小的柴房为中心,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四周。
他“看”着隔壁水榭听香里,那三十八道杀机,在耐心地等待。
他“看”着街道上,一队队巡逻兵,机械地往复。
他“看”着钟楼上,卓不凡那道宗师感知,依旧冷漠地一遍遍巡视着他的“牢笼”。
柴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也最令人窒息的,一个时辰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