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洛阳金谷园。
昔日石崇斗富之所,如今已是洛阳城内最顶级的酒宴之地。
园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一条活水从园中蜿蜒而过,曲水流觞,极尽风雅。
然而,今夜的金谷园,却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罩。
从园门到主厅“玉珠楼”,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身穿日月神教服饰的精锐教众。
他们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将这风雅之地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堡垒。
当李逸、令狐冲、任盈盈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园门口时,数十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带着敌意,也带着好奇。
为首的一名香主上前一步,对着任盈盈还算恭敬地抱了抱拳:“任大小姐,童天王已在楼上恭候多时。”
他的目光在李逸和令狐冲身上扫过,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言,只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任盈盈神色不变,坦然自若地迈步而入。
令狐冲跟在她身后,感受到周围那些不加掩饰的敌意,心中冷哼一声。
看来无论是正派还是魔教,排除异己之心,并无二致。
他与华山决裂,本就孑然一身,此刻反倒觉得心境更加通透,无所谓正邪,只求问心无愧。
李逸则如同闲庭信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园中景致,仿佛完全没把周围的刀光剑影放在心上。
三人拾级而上,来到玉珠楼二层。
整个二楼大厅灯火通明,早已摆开了十数桌酒席。
大厅之内,坐满了日月神教的教众,粗略看去,不下百人。
这些人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凝,显然都是风雷堂的好手。
在主位之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异常的壮汉。
他年约五旬,方面大耳,一双环眼不怒自威。
虽然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猛虎下山般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此人,正是日月神教四大天王之一,“风雷天王”童百熊。
见到任盈盈进来,他并未起身,只是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大小姐,你总算来了。再晚片刻,我这杯中酒,可就凉了。”童百熊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大厅中回荡。
这番话,看似平常,却是在指责任盈盈迟到,给她一个下马威。
任盈盈脚步未停,径直走到主桌前,目光平静地与童百熊对视,淡淡道:“童叔叔设宴,我怎敢不来。只是这金谷园的门槛,似乎比黑木崖还要高些,多花了点时间而已。”
她一句话,就将对方的下马威不动声色地顶了回去,暗指他陈兵布阵,毫无待客之道。
童百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大小姐!不愧是任教主的女儿!请坐!”
他虽然在笑,但笑声中却没有半分暖意。
任盈盈坦然落座,李逸和令狐冲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满座的不满。
童百熊身旁一个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李逸和令狐冲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这里是神教议事之地,也是你们两个外人能坐的?”
令狐冲眉头一挑,胸中那股傲气便涌了上来。
他正要开口,却被李逸用眼神制止了。
只见李逸气定神闲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先是为任盈盈斟满一杯,又给令狐冲和自己倒上,这才抬头看向那虬髯大汉,微笑道:“这位壮士此言差矣。童天王设宴,请的是客。我等既然是随任姑娘而来,自然也是客。难道童天王的宴席,还有主客之分,看人下菜的规矩?”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反倒将了对方一军。
那虬髯大汉被噎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童百熊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童百熊的一双环眼,如同鹰隼一般落在李逸身上,沉声问道:“听你口音,不似中原人士。看你气度,也不像无名之辈。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他这是在盘李逸的底了。
满座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逸身上。
李逸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淡然道:“在下李逸,无门无派,一介散人罢了。”
“令狐冲。”令狐冲则是言简意赅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李逸?令狐冲?”童百熊在脑中搜索着这两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他冷笑一声:“无门无派?好一个无门无派!大小姐,你如今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了。放着我神教中那么多青年才俊不要,却跟这两个来路不明的江湖散人混在一起!”
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他不仅是在贬低李逸和令狐冲,更是在逼迫任盈盈表态。
是维护这两个外人,与神教旧部生出嫌隙?
还是与他们划清界限,重归“正统”?
所有人都看着任盈盈,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回答的却不是她。
是李逸。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置,在桌上轻轻一旋。
那白玉酒杯,竟如同陀螺一般,在光滑的桌面上飞速旋转起来,发出一阵轻微而持续的嗡鸣声。
这平平无奇的一手,却让包括童百熊在内的所有人,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那酒杯旋转不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分毫不动!
这需要何等精妙绝伦的内力控制!
李逸抬起眼帘,目光清澈如水,却又深邃如渊。
他看着童百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童天王,今日我们是客,不是犯人。你若想喝酒,我们奉陪。你若想审案,恕我们没这个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