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声音，不高，不亢，却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封禅台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该死。”
这三个字，没有滔天的怒火，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只有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冰冷与平静。
然而，正是这份平静，才让在场的所有人，从头到脚，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那不是挑战，那是审判。
整个封禅台，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涛骇浪般的哗然！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他竟然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五岳盟主该死？！”
“完了，完了，这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岳不群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呵斥，将李逸与华山派撇清关系。
然而，他刚张开嘴，却又硬生生地闭上了。
因为他看到，李逸那挺拔的背影，稳如泰山，没有半分动摇。
那股睥睨天下，视左冷禅如无物的气度，竟让他这个做师父的，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与嫉妒。
高台之上，左冷禅的瞳孔，已经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笑了。
被一个后辈小子，当着天下人的面，指着鼻子宣判死刑，他竟是怒极反笑。
“好……好一个‘我该死’！”他的笑声，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风，刮得人骨头发疼，“岳不群！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今日，我若不将此子挫骨扬灰，我左冷禅，还有何面目，做这五岳盟主！”
他身上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
一股森白色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整个封禅台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瞬间进入了凛冬！
“左盟主，且慢。”李逸缓缓直起身，他将身受重伤的定逸师太，小心翼翼地交到了赶上来的仪琳和恒山派弟子手中。
而后，他转过身，再次面向那高台之上，那个已然化身怒龙的五岳盟主，脸上，竟是重新浮现出了那丝淡然的微笑。
“左盟主，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刚才那句话，不是在骂你，也不是在威胁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我，是在向你下战书。”
“你以盟主之尊，暗算偷袭恒山掌门，德不配位，此为一。你为一己私欲，强行并派，意图覆灭四派道统，心术不正，此为二。你纵容门下，霸道行凶，搅乱江湖，行事不端，此为三。”
“有此三罪，你，已不配为五岳盟主。”
“我，华山派大弟子李逸，今日，便要按照你亲自定下的‘比剑夺帅’的规矩，向你这位五岳盟主，讨教一二！”
“你若胜了，我华山派上下，任你处置。”
“你若败了……”李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便请你，自废武功，滚出嵩山！”
这番话，掷地有声，将一场看似以下犯上的刺杀，瞬间扭转成了一场名正言顺的，在规则之下的巅峰对决！
左冷禅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李逸将他捧到了道德的最高点，然后，给了他一个他无法拒绝，也绝不能拒绝的挑战。
他若不应，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他“五岳盟主”的威严，将彻底扫地！
“好！好！好！”左冷禅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既然你急着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他一步，从那汉白玉宝座之上，踏了出去。
没有借力，没有纵跃，他就这么凭空一步，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如同天神下凡，缓缓地，落在了封禅台的中央，落在了李逸的面前。
轰——！
一股无与伦比的磅礴气势，轰然降临！
整个封禅台的地面，都仿佛随着他的落下，微微一颤。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玩弄权术的阴谋家，而是那个凭一双肉掌，打遍中原，压服十三太保，硬生生坐上五岳盟主之位的，绝代枭雄！
“小子，拔剑吧。”左冷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李逸摇了摇头。
他对着身后的令狐冲，伸出了手。
令狐冲会意，立刻将那柄一直替他保管的，普普通通的精钢长剑，抛了过去。
李逸接过长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
他看着眼前的左冷禅，平静地说道：“左盟主，请。”
“找死！”
左冷禅不再废话，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残影，一掌拍出，带起漫天寒气，直奔李逸面门！
他竟是要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寒冰真气”，先在内力上，将李逸彻底碾压！
面对这足以冰封一切的掌力，李逸的身影，却骤然变得飘忽起来。
他脚踏凌波微步，身形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化作了千百道模糊的残影。
左冷禅那霸道绝伦的掌力，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分毫，每一次，都只打在了他留下的虚影之上！
“只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吗？！”左冷禅久攻不下，怒吼连连。
“如你所愿。”
李逸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就在左冷禅一掌拍出，旧力已尽的瞬间，一道快到极致的紫色剑光，如同九天之外降下的神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左侧肋下！
这一剑，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左冷禅心中警兆狂鸣，他想也不想，便强行扭转身形，左手化掌为爪，反手抓向那道剑光！
嗤——！
火星四溅！
左冷禅的左手之上，竟是戴着一只由千年寒铁打造的护手，险之又险地，挡住了这致命一剑！
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气，李逸的身影，早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接踵而至！
一时间，整个封禅台上，只见一道青影，围绕着左冷禅，化作了一道无休无止的剑刃风暴！
每一剑，都攻向他招式中的破绽！
每一剑，都刺向他真气运转的节点！
左冷禅空有一身霸道的寒冰真气，却被这神出鬼没的身法与快到极致的剑法，逼得只能在原地狼狈防守，疲于招架！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少年比武，而是在和一阵抓不住的风，一片斩不尽的雨在战斗！
封禅台上，数千英雄，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心神俱裂。
他们看着那个将五岳盟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青衫少年，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天下，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