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混元一气功》的第一个夜晚,李逸并没有急于求成。
他将整部心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揣摩了不下百遍,直到每一个字,每一句口诀的运转路线,都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再无一丝滞涩,方才正式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修炼。
他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摒除了心中一切杂念。
“存神内守,引天地元气入体……”
他按照心法总纲的指引,放空心神,试图去感知那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无形无质的“元气”。
然而,这第一步,便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山间的风,和自己微弱的呼吸。那所谓的“天地元气”,虚无缥缈,根本无从捕捉。
一连数日,他都卡在了这入门的第一关。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资质,只在剑法一道,于内功修行上,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庸才。
直到第五天的清晨,当第一缕紫气从东方升起时,他望着那壮丽的景象,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我为何要用‘心’去找?我为何不用‘剑’去找?”
他想起了剖叶时的感觉,想起了“破箭式”那听风辨器的法门。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刻意地去“想”,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如同剑尖一般,向外延伸出去。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插在天地之间的剑。
他的皮肤,在感受风的温度。
他的耳朵,在聆听松涛的韵律。
他的神识,在触摸空气中每一粒尘埃的轨迹。
渐渐地,在他的感知中,世界变了。
他“看”到了,空气中,除了流动的风,还漂浮着无数微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粒子。它们无处不在,有的活跃,有的沉静,它们随着日升月落、云卷云舒,进行着某种玄奥的循环。
这,就是天地元气!
李逸心中一喜,连忙按照心法所载,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精神,去牵引离自己最近的一缕元气。
那一缕元气仿佛一个受惊的孩童,轻轻一触,便要散开。李逸不敢有丝毫大意,用上了“剖叶”时那极致入微的控制力,温柔地、耐心地,将其缓缓引入自己的体内。
轰!
当第一缕天地元气顺着他的呼吸,进入丹田气海的瞬间,李逸只觉得浑身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泰与暖意,从丹田处,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这感觉,与他之前修炼华山基础内功时,那种费力搬运、如同推磨般的滞涩感,截然不同。
华山内功,是在压榨自身本就有限的精气,将其转化为内力。
而这《混元一气功》,则是在汲取外界无穷无尽的能量,来补充、壮大自身!
一个是从内向外的消耗,一个是从外向内的滋养。两者之间,有云泥之别!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李逸彻底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修行之中。
他体内的内力,虽然增长速度依旧不快,但每一丝新生的内力,都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生生不息的韵味。
它们不再是之前那般驳杂,而是变得无比精纯,如同百炼精钢。
他的身体,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滋养下,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坚韧,寻常蚊虫叮咬,竟再也无法破开他的表皮。
他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数十丈外一只蚂蚁爬动的声音,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精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旺盛,在“神清气爽”和混元内力的双重加持下,他甚至可以连续数日不眠不休,依旧神采奕奕。
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
思过崖上,已是春暖花开。
这一日,令狐冲又提着酒菜,晃晃悠悠地上了思过崖。他即将代替李逸,在此面壁,算是提前来交接一下。
他老远便看到,李逸正躺在崖坪的一块大青石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上去悠闲得不像话。
“好你个李师弟,师父罚你来思过,你倒好,把这里当成游山玩水的地方了!”令狐冲大笑着走过去,将食盒放在一边。
李逸睁开眼,笑了笑,从青石上坐起身来:“大师兄来了。反正也快期满了,临走前,再享受享受这山顶的清净。”
令狐冲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奇怪,大半年不见,你小子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苦练武功,会变得精悍不少,怎么看着比以前还懒散了?”
在他眼中,此刻的李逸,气息内敛到了极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平平无奇,没有半分习武之人的锋芒。这正是混元功小成,返璞归真的表现。
李逸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整日对着云卷云舒,什么棱角都磨平了。”
令狐冲不疑有他,盘膝坐下,撕下一只烧鸡腿递过去,自己则灌了一大口酒,有些郁闷地说道:“师弟,你可算要出去了。再过几日,就轮到我上来陪这些石头了。”
“哦?大师兄犯了何事?”李逸明知故问。
“唉,别提了。”令狐冲一脸晦气,“前些日子在山下,跟青城派那帮小人起了点冲突,失手伤了人。师父罚我面壁一年,好好反省。”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李逸的目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到,他胸口的衣衫下,似乎有血迹渗透的痕迹。
“大师兄,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令狐冲摆了摆手,“被余沧海那老矮子的徒弟,叫什么……哦,侯人英的,用‘催心掌’阴了一记。妈的,那掌力阴毒得很,到现在胸口还闷得慌。”
李逸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站起身,走到令狐冲身后,说道:“大师兄若信得过我,我为你看看。”
“你?”令狐冲有些诧异,但还是转过了身。
李逸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地点在了令狐冲后心的“灵台穴”上。
一缕精纯无比,带着勃勃生机的混元真气,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渡了过去。
令狐冲只觉得一股无比舒服的暖流,从后心处瞬间涌入,流遍了胸口瘀伤之处。那股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掌力,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之下,竟如同春日冰雪般,迅速地消融瓦解。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觉得胸口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这……这是……”令狐冲惊得目瞪口呆,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逸,“师弟,你……你这是什么内功?好精纯的真气!比……比师父的紫霞神功,感觉还要中正平和!”
李逸缓缓收回手指,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早年间偶得的一门吐纳养生之法,不成气候。”他淡淡地说道,“大师兄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罢,他重新走回青石边,坐了下来,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令狐冲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在自己眼中,懒散得快要发霉的小师弟,体内,竟然隐藏着如此浑厚而神妙的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