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云那咧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的模样,谢知遥只觉得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噌”地一下涌了上来。
他强作镇定,语气幽怨地开口,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
“笑够了嘛?还不快来搭把手!我……我被卡住了!”
凌云这才勉强止住笑声,但眼里的笑意依旧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连忙上前,一边忍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帮谢知遥调整姿势。
先是试着轻轻往外拉,发现卡得很死,又不敢太用力怕伤着谢知遥。
最后,他调整角度,一手托住谢知遥的腋下,一手扶住他的腰(触手一片清瘦,让他动作不由得放轻了些),低声道:
“谢大人,你放松点,我数一二三,你配合着往外用力。”
“一、二、三!”
两人同时发力,只听一阵布料与粗糙墙砖的摩擦声,谢知遥终于被“拔”了出来,由于惯性,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扑进凌云怀里,被凌云稳稳扶住。
谢知遥终于从那该死的洞口里被“解救”了出来,略显狼狈地站在了地上,原本整洁的夜行衣也沾上了不少灰尘和蛛网。
凌云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又想笑,但好歹憋住了,关切地问: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提议有点离谱。)
谢知遥站稳身形,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还沾着尘土和蜘蛛网的夜行衣,脸上红晕未退,语气却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点没好气:“大可不必!我没事。”
他瞥了一眼凌云,压低声音,“你也不看看我俩现在在干嘛?就算真有事,我也不会去看太医。”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无奈的认命:
“不是因为太丢人,实在是……咱们现在干的这事,要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一句话点醒了还在偷乐的凌云。
是啊,一个是大将军夜盗兵部武库,一个是尚书大人偷入架阁库还钻狗洞,哪一条拎出来都是够喝一壶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和一丝侥幸。
凌云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于是,在凌云的带领下,谢知遥这个“新手夜行者”体验了一把“VIp潜行服务”。
凌云凭借着对宫中隐秘路径的熟悉(看来是上次夜探兵部没少做功课),带着谢知遥,如同两道影子,在月色和宫墙的阴影中快速穿行,避开了几队巡逻的侍卫,最终来到了宫墙下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
看着那高耸的城墙,谢知遥正发愁怎么上去,就见凌云朝他打了个手势,随即不由分说地,一手揽住他的腰,低声道:“谢大人,得罪了!”
谢知遥:“!!!” 他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及时用手捂住了嘴。
“别动,抱紧了!”凌云低声嘱咐。
下一刻,谢知遥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被凌云带着腾空而起!
凌云深吸一口气,足下发力,施展轻功,如同敏捷的猿猴般,借着城墙砖缝的细微凸起,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越了那对于常人来说难以逾越的高墙。
夜风在耳边呼啸,谢知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紧紧抓住了凌云胸前的衣襟,心跳如擂鼓。
几个起落间,两人便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宫墙之外。
整个过程快如鬼魅,轻若鸿毛。
被放下来的谢知遥,脚踩在宫外的实地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半是因为这“飞天”体验,一半是因为刚才那过于亲密的姿势。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低声感叹:“这紫禁城的安保……似乎有些疏漏啊。”
(远处的守城士兵打了个喷嚏,内心oS:
谢大人您要不要看看这墙有多高?寻常毛贼谁能上来?凌将军那轻功都快练成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了,这能怪我们吗?)
两人不敢耽搁,借着夜色掩护,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谢府。
书房内,烛火重新亮起。
谢知遥将小心翼翼保护好的拓印纸张取出,与凌云带回来的那把同批次弓箭放在一起。
看着桌上这两样关键的物证,他心中稍定。
“证据已然充足,”谢知遥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开始研磨铺纸。
“接下来便是撰写奏折,将这些证据一一列明,条陈清楚。明日早朝,便可呈交皇上,请旨彻查!”
一旁的凌云看着他已经开始专注地构思奏章,又想起刚才他那副狼狈模样,忍不住再次凑近,带着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打趣道:
“我说谢大人……你今晚怎么会想到……钻……嗯,那个洞的?”
他实在无法将“狗洞”这两个字和眼前这位风光霁月的谢尚书联系在一起。
谢知遥握笔的手一顿,耳根瞬间又红了,头也不抬,语气硬邦邦地:
“别说了!此事休要再提!丢死人了!”
凌云却不依不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坏笑:“是不是……还挺刺激的?”
谢知遥笔尖一抖,差点在纸上落下个墨点,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是挺刺激,刺激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脑袋!”
“额……”凌云被噎了一下,但好奇心更盛,“那……你到底是怎么溜进去的?给我说说过程呗?我保证不笑……尽量不笑!”
谢知遥猛地抬起头,瞪着他,脸上红晕未退,语气斩钉截铁: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说!有些事我要带到地下去!你别问了!我要写折子了!别烦我了!”
说完便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不再理会他。
“说说嘛!说说嘛!谢大人——”凌云像个讨糖吃的大孩子,在他旁边软磨硬泡。
“大可不必!”谢知遥语气坚决,毫不松动。
凌云:“……”
他看着谢知遥那副“誓死扞卫秘密”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暗道:
【这谢尚书,看着是个正经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也挺不是个‘好人’的嘛!(此处为褒义)】
而被凌云腹诽的谢知遥,此刻内心正在疯狂刷屏:
【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趁着宫门下钥之前,混在人群中进了宫,然后躲在架阁库附近,用掺了巴豆粉的糕点‘不小心’掉在地上,引开了那个看管小厮!等他捂着肚子狂奔去茅房的时候,我才溜进去开始拓印!】
【哪知道那家伙肚子那么不争气,没多久就回来了!我听到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只好慌不择路地从旁边一个废弃的、以为是通风口结果是个窄洞的地方往外钻!结果还被卡住!最后还被你逮个正着!】
【这么丢人的全过程,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我要带进棺材里去!!!】
他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笔下不停,字迹因为内心的激动而略显潦草,仿佛要将所有的尴尬和羞愤都倾注在这份即将扳倒贪官的奏折之中。
今夜,注定是谢府书房的不眠之夜。
一个在奋笔疾书,一个在旁边好奇得抓耳挠腮,而关于“钻洞”的秘密,恐怕真的要成为谢知遥带进棺材里的黑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