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宝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的,溜得那叫一个快,恨不得直接瞬移回他的寝宫。
他前脚刚踏出金銮殿那高高的门槛,后脚,殿内那仿佛被冻结的时间才“咔”地一下重新开始流动。
凌云和谢知遥几乎是同时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凌云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谢知遥,恰好谢知遥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
四目相对——
尴尬! 前所未有的尴尬!
比被发现偷藏私房钱还尴尬!
比在万众瞩目下摔个狗吃屎还尴尬!
刚才还在为军饷吵得你死我活,转眼间,在至高无上的皇权(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撮合”下,他们俩……被绑定了?
成了……未婚……夫……夫?!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凌云的脑子嗡嗡的,感觉自己纵横沙场多年练就的钢铁意志,在这一刻碎成了渣渣。
谢知遥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受到了双重毁灭性打击,比看到国库账目出现巨大亏空还要让他眩晕。
死寂过后,是“嗡”的一声,如同炸开了的马蜂窝。
底下的群臣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汇成了巨大的声浪。
有人使劲揉着眼睛,怀疑自己老眼昏花;
有人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还有几个平日里就与凌云或谢知遥不太对付的,此刻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眼神在他们俩之间瞟来瞟去,仿佛在观赏什么绝世好戏。
“肃静!成何体统!”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地出声维持秩序,但他自己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珠帘之后,太后娘娘手中的茶盏轻轻晃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她华贵的凤袍上,她也浑然不觉。
她与身旁的摄政王赵擎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后:皇儿这是……唱的哪一出?中邪了?还是我们逼他太紧,把他逼疯了?
摄政王赵擎,这位年近三十、面容俊朗中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男子,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错愕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味?
他微微挑眉,看向龙椅的方向(虽然人已经跑了),又看了看底下那对僵立的“新人”。
就在这时,凌云和谢知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几乎是同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方向却不是空了的龙椅,而是那象征着真正权力的珠帘之后。
“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
凌云的声音带着屈辱和急迫,早已没了之前的洪亮,反而有些沙哑。
“陛下……陛下此举实在……实在儿戏!臣与谢尚书皆为男子,此事闻所未闻!请太后、王爷为臣等做主啊!”
他古铜色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知遥也深深叩首,虽然极力维持镇定,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金口玉言,然……婚配之事,关乎人伦纲常,岂能如此……儿戏?臣恳请太后、王爷劝谏陛下,收回成命!”
他白皙的脸上那层红晕还未褪去,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珠帘微动,摄政王赵擎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身着四爪蟒袍,气度沉稳,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两人,又环视了一圈还在嗡嗡议论的群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将军,谢尚书,稍安勿躁。”
只一句话,殿内的嘈杂声顿时小了不少。
“陛下年幼,心思……跳脱些,也是有的。”
赵擎的语调不疾不徐,听不出什么情绪,“此事确有不妥之处。待退朝之后,本王与太后自会去询问陛下缘由。你二人且先回府,此事……容后再议。”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否定皇帝的命令(毕竟圣旨已下),又安抚了两位重臣,给了回转的余地。
凌云和谢知遥闻言,虽然心头的巨石未能完全落下,但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两人只能憋着一肚子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叩首谢恩,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站起身来。
退朝的钟声终于响起,如同赦令一般。
百官们怀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开始陆续退出金銮殿。
经过依旧僵立在原地的凌云和谢知遥身边时,那目光可就精彩了。
有同僚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拱手:“恭喜凌将军,恭喜谢尚书啊!”
“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祝二位……呃……百年好合?”
“早日……那个……早生贵子!”
不知哪个促狭鬼憋着笑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早生贵子……” 这四个字如同魔音灌耳,让凌云和谢知遥同时一个趔趄。
凌云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咔吧作响,恨不得当场把那个多嘴的家伙揪出来揍一顿。
谢知遥则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冰山形象,但袖中的手已经攥得指节发白。
两人再次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羞愤、尴尬和一种“这世界太荒谬”的无力感。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两人脑中。
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身,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仪和彼此之间的“新关系”了,一个朝着殿门左边,一个朝着右边,用近乎逃跑的速度,火速开溜!仿佛身后有十万柔然追兵似的。
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和议论声,如同芒刺在背。
他们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在官靴里抠出了一座完整的紫禁城,外加一座颐和园!
太丢人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待到群臣散尽,偌大的金銮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太后娘娘缓缓从珠帘后走出,凤冠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美目深沉地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方向,目光幽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摄政王赵擎,则负手立于殿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探究。
他这个小皇侄……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啊。
这潭死水般的朝堂,说不定……要开始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