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奏报像块大石头压在赵小宝心上,但同时也像一颗投入他“cp雷达”探测范围的奇异新星。
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对着西北地图和鹰扬部的资料苦思冥想(主要是脑补)。
怎么解决?赔钱?查办奸商贪官?这些当然要做,但赵小宝觉得,光这样不够“治本”。
在他那被各种话本子和成功案例(自认)浸染的小脑瓜里,处理这种涉及两个势力(部落 vs 朝廷)的矛盾,最高效、最持久、最……浪漫的方式是什么?
联姻!
没错!就是联姻!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吗?
两国交战,生灵涂炭,最后公主和亲,或者王子娶了敌国贵女,从此化干戈为玉帛,边境太平,百姓安居,说不定还能谱写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传奇!
赵小宝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让鹰扬部公主嫁个大乾的好儿郎,成了一家人,那互市纠纷不就是家务事了?部落还能跟亲家打起来?说不定还能促进民族融合,文化交流!朕真是太机智了!】
那么,问题来了,选谁呢?
武将?不行不行,万一夫妻吵架,武将手重,把公主打伤了更麻烦。
而且武将大多粗豪,跟草原公主怕是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得选个文官!
斯文,懂礼数,能“教化”(赵小宝觉得有必要)一下草原公主,让她更懂大乾的规矩。
他的目光在脑海里那本无形的“朝臣花名册”上逡巡。
很快,一个人选“脱颖而出”——礼部侍郎,周文渊。
这位周大人,年近二十五,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进士及第,一路做到礼部侍郎,是朝中有名的“学问篓子”,精通典籍,熟稔礼仪,一举一动都严格遵循古制,是之前弹劾赵小宝“不合礼法”最起劲的守旧派干将之一。
赵小宝对他印象深刻,倒不是多讨厌,而是觉得这人古板得有点……嗯,纯粹。
家世也清白,没有乱七八糟的牵扯。
赵小宝的逻辑链条迅速形成并自我加固:
【周爱卿最重礼法,正好可以‘熏陶’、‘教化’一下热情奔放(他猜的)的草原公主!】
【一个刻板守礼,恨不得把《周礼》刻在脑门上;一个英姿飒爽,像草原上的鹰一样自由不羁……这反差!这冲突!】
【这互相改造(他认为是互补)的过程!岂不是绝佳的戏剧张力?说不定很有看点!哦不,是很有‘融合效果’!对,就是这样!】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美好图景里,自动屏蔽了诸如“双方是否愿意”、“性格是否合得来”、“政治联姻的复杂性”等等“细枝末节”。
在他看来,皇帝赐婚,天经地义,更是解决边境危机的“妙手”,对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于是,在又一次朝会上,当鸿胪寺卿再次汇报与阿娜尔公主初步接触情况(对方态度强硬,要求明确,且对安排接待的礼部官员古板作风颇为不满),而众臣还在为如何具体回应、派谁去谈判争吵不休时,龙椅上的赵小宝,觉得自己出场终结争论、一锤定音的时机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下面的争论,小脸上摆出“朕已有决断”的沉稳表情(自认为),目光落在文官队列中那个总是站得笔直、一脸肃穆的周文渊身上。
“周爱卿。” 赵小宝开口。
周文渊一愣,出列躬身:“臣在。”
他心里有些打鼓,皇帝突然点名他做什么?莫非又要挑他礼仪上的刺?还是对他之前弹劾的事不满?
只听赵小宝用他那尚带童音却努力威严的语调,朗声说道:
“周爱卿学富五车,熟知礼乐,乃我朝礼仪典范。而鹰扬部阿娜尔公主,英姿飒爽,性情……呃,直率(他临时找了个褒义词),亦是草原明珠。”
朝堂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皇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夸起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赵小宝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妙不可言,语气也越发“圣明”起来:
“朕观之,周爱卿之沉稳守礼,与阿娜尔公主之奔放活力,正是阴阳互补,刚柔相济,堪称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四个字一出,满朝文武,包括帘后的太后,全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是什么意思。
周文渊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赵小宝下一句话,石破天惊:
“为彰显我大乾友好诚意,彻底化解边境纷争,促进华夷一家,朕特旨:赐婚礼部侍郎周文渊与鹰扬部阿娜尔公主!愿尔等永结同心,琴瑟和鸣!则边境之纷争,自当烟消云散,化为玉帛!”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朝堂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异想天开、匪夷所思的“妙计”给震懵了!
用赐婚来解决边境军事外交危机?
对象还是以古板迂腐着称的周文渊和那个一听就不好惹的草原公主?
这……这简直比之前撮合张墨和鲁巧还要离谱一百倍!
周文渊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赐婚?让我娶一个……一个蛮夷女子?!】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开,比任何贬谪、罚俸的圣旨都让他感到恐惧和羞辱!
他周家累世书香,清流门第,他本人更是恪守礼教,以维护华夏正统为己任。
娶一个化外之地的草原公主?
这简直是玷污门风,亵渎祖宗!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圣旨已下,金口玉言!
他浑身僵硬,如坠冰窟,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抗辩,但长期浸淫的忠君思想和对皇权的敬畏,让他喉咙发紧,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死死低着头,袖中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了魂魄,如丧考妣。
而被紧急召入朝堂、站在大殿一侧等候“说法”的鹰扬部公主阿娜尔,此刻更是怒火冲天!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草原骑装,头发编成许多细辫,额前缀着彩石和羽毛,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立体深邃,一双眼睛明亮锐利如鹰隼。
她来之前就憋着一肚子火,互市欺诈、官员偏袒,部落损失惨重,父亲和族人们都等着她讨回公道。
结果,这个大乾小皇帝,不想着怎么惩处奸商贪官、赔偿损失,居然异想天开要给她赐婚?
还是嫁给这么一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满脸写着“迂腐”两个字的酸臭文人!
“和亲?”
阿娜尔嗤笑一声,声音清脆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嘲讽,她甚至往前踏了一步,手按在了腰间弯刀的刀柄上(虽然入殿前被要求解除武器,但她习惯性动作还在),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龙椅上的赵小宝,又狠狠瞪向那个脸色惨白的周文渊。
“我来大乾,是为了我鹰扬部的子民讨一个公道!不是来给你们皇帝当什么和亲的工具,更不是来嫁给这种……这种木头疙瘩!”
她气得胸口起伏,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让她嫁给周文渊?简直比吞了苍蝇还让她恶心!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僵硬如槁木,一个愤怒如烈火,眼神在半空中碰撞,没有半点赵小宝想象中的“反差萌”火花,只有冰碴子互砸的刺骨寒意和相互的极度厌恶。
一个觉得对方是玷污门风的蛮夷,一个觉得对方是迂腐无能的酸儒。
这“天作之合”,在当事人和所有旁观者眼里,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和即将引爆的灾难。
赵小宝看着殿下两人截然相反却同样激烈的反应,周文渊面无人色摇摇欲坠,阿娜尔怒目而视手握刀柄(虚握),他脸上那“朕很圣明”的笑容,终于一点点僵住了。
【咦?剧本……好像不对啊?他们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赵小宝后知后觉地,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