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授予平民实权官职,尤其是任命女子为五品巡察使,这在大乾开国以来几乎前所未有!
这不仅仅是“破格”,简直是“破天荒”!完全无视了所有的选官制度和礼法规矩!
连凌云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身旁的谢知遥。
谢知遥清冷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但他回想起皇帝之前那些看似胡闹、却往往能歪打正着(或者引出更多麻烦)的操作,以及昨日摄政王意味深长的沉默,他选择了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武将队列里一些务实派,如凌云,虽然也觉得惊讶,但想到若真能解决漕运顽疾,于军需运输也是大利,加上皇帝态度异常坚决,他们也没立刻出声反对。
然而,守旧派们已经彻底炸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这……这成何体统!”
“五品巡察使授予民女?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礼法!祖宗规矩啊!您这是要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皇上三思!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赵小宝站在龙椅上,小胸膛剧烈起伏,刚才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小脸,此刻因为愤怒和一种“看透你们”的失望,显得更加涨红。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老臣鼻尖上,声音因为极力拔高而显得有些尖利,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礼法?祖宗规矩?你们整天把这两个词挂在嘴边,动不动就用它们来压朕,压一切你们看不惯的新东西!可结果呢?”
他猛地转身,指向殿外,仿佛能透过重重的宫墙看到那淤塞的运河:
“结果就是京杭大运河上游水患连年,下游漕运堵塞,粮价飞涨,沿河百姓苦不堪言!”
“你们工部、河道衙门,按着你们的‘礼法’和‘规矩’办事,层层上报,年年拨款,修修补补,问题解决了吗?”
“没有!朕看到的只有越来越厚的奏折,和越来越堵的河道!”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面色开始变得难看的老臣,尤其是礼部尚书和几位御史:
“还有码头上的地痞流氓,勾结某些蠹吏,盘剥船工苦力,弄得怨声载道!”
“你们掌管刑名、监察风纪的,你们的‘礼法’和‘规矩’又在哪里?是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还是让老百姓继续忍气吞声?”
赵小宝越说越气,小小的身影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们除了会用‘礼法’当挡箭牌,阻碍真正能做事的人,除了会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夸夸其谈,显示你们的学问和‘忠心’,你们到底为百姓,为这漕运难题,做过一件实实在在、有效有用的事情吗?”
“没有!你们只会说‘这不合礼’,‘那不合制’,然后就把问题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或者干脆丢在那里发霉!你们这不是维护礼法,你们这是在尸位素餐!是在用礼法做遮羞布,掩盖你们的无能!”
这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砸下来,虽然用词直白甚至有些粗鲁(对一个皇帝而言),但句句戳中痛点,将“礼法”与“无能”、“实际问题”直接对立起来。
不少原本只是跟风反对的大臣,脸上也露出了尴尬和沉思。
而被直接点名的几位老臣,更是气得胡子直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一时却找不出更有力的说辞——因为皇帝说的,某种程度上是事实。
漕运问题确实存在多年,治理效果甚微。
“放肆!”
珠帘之后,太后的声音终于响起,冰冷而威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皇儿!你怎能如此对朝中重臣说话?他们皆是三朝元老,国之栋梁!你年幼无知,不识大体,被些许巧言令色所惑,哀家尚可理解。但如此公然诋毁大臣,质疑朝廷法度,岂是仁君所为?”
太后的出面,瞬间让原本被赵小宝一番激烈言辞打得有些懵的守旧派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
“太后娘娘明鉴!”
“陛下年幼,易受奸人蛊惑啊!”
“此二人来历不明,言辞激进,定是包藏祸心,意图扰乱朝纲!”
“请太后、陛下收回成命,严查此二人,以正朝纪!”
支持太后的大臣们声音越来越大,气势重新抬头。
而一些原本中立或务实、觉得皇帝话虽糙但理不糙的官员,在太后的威压和守旧派的群起攻讦下,也暂时选择了沉默。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紧张和焦灼,形成了以皇帝(和其新任命的人)为一方,以太后和守旧派为另一方的尖锐对峙。
柳青青和文澜跪在中间,感受着这无形的压力,手心都沁出了汗。
赵小宝紧紧抿着唇,面对太后的呵斥和群臣的逼问,他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前几日被“礼法”围攻的时刻,但这一次,他胸膛里憋着一股更强烈的气,不想再轻易退让。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心里年纪也不过才二十)的孩子,面对太后和整个守旧集团的联合施压,那股刚刚升起的豪情和辩才,在巨大的现实压力面前,开始显得有些不稳。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陷入僵局的关键时刻,一个沉稳而极具分量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插入了这焦灼的气氛之中:
“太后,诸位大人,且听本王一言。”
摄政王赵擎缓缓从文官队列最前方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情绪激动的小皇帝,也没有看珠帘后的太后,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陛下心系漕运,急于求成,言辞或有激烈之处,”赵擎先给了太后和守旧派一个台阶,承认皇帝态度有问题,“然,陛下所言漕运之弊、民生之苦,亦是实情。工部、河道衙门历年奏报、耗费钱粮无数,收效甚微,此乃事实,不容回避。”
他这话,既没有完全否定守旧派的“礼法”论调,也没有一味偏袒皇帝,而是将焦点拉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和“实效”上。
接着,他话锋转向柳青青和文澜:
“此二人,柳青青熟知漕运实务,能服码头之众;文澜精通水利工巧,有改良之策。其才或许未经科考正途,但其能,或许正是眼下漕运困局所急需。” 他肯定了二人的能力,呼应了皇帝的判断。
最后,赵擎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决断力:
“故,本王以为,陛下设立‘漕运革新所’,破格任用此二人,虽有违常例,但事急可从权,才显亦可破格。”
“然,为周全计,可设试用之期,立军令状以明责。以三月为期,令其二人会同工部、河道衙门相关人员,厘清弊病,提出切实可行之章程,并初见整治之效。”
“届时,再由朝廷考评其功过。若确有实效,则其才可证,其职可留,甚至褒奖;若无所建树,或滋生新弊,则按律严惩,革职问罪,举荐任用之人,亦当连带担责。”
他看向赵小宝,语气转为请示,但更像是最终拍板:
“如此,既给实干之才以机会,验其成色,亦不废朝廷选官任能之根本法度,更可堵悠悠众口,以观后效。陛下以为如何?”
赵擎这一番话,逻辑严密,情理兼顾,既承认了问题的存在和皇帝用人的出发点,又用“试用期”、“军令状”、“连带责任”等具体措施,给反对者套上了看似公平的“紧箍咒”,实际上是为柳青青和文澜的任命扫清了最大的程序障碍,并将可能的风险进行了管控和分摊。
赵小宝一听,眼睛立刻又亮了!
【皇叔这简直是神助攻!】
【不仅支持了他,还把路都铺好了!】
【这波团跟的好啊!】
他连忙点头,大声道:
“皇叔所言甚是!就依皇叔所言!柳青青,文澜,朕给你们机会,也给你们压力!这军令状,你们可敢立下?”
压力再次回到柳青青和文澜身上,但这一次,气氛已经不同。
有了摄政王明确的方案和支持,他们心中大定,齐声应诺:
“草民(民女)敢立军令状!必鞠躬尽瘁,不负陛下、王爷信任!”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寂静。
太后在帘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没想到赵擎会如此明确、如此迅速地支持皇帝,还拿出了这样一套看似公允实则偏向性明显的方案。
守旧派大臣们面面相觑,摄政王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既给了他们面子(承认皇帝态度不对,设立试用和追责),又堵住了他们继续用“礼法”胡搅蛮缠的嘴(强调实效和试用)。
再反对,就显得胡搅蛮缠,甚至可能被扣上“不顾民生”、“阻挠革新”的帽子。
在摄政王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反对的声音最终没能再次形成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