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大宫女春桃将自己在于将作监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太后禀报完毕,尤其重点描述了皇上那兴致勃勃设计奇怪木块的模样。
太后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听完汇报,非但没有放松,眉头反而锁得更紧。
“赐婚风波刚过,他就和那个匠人凑得那么近,还让他雕刻那等古里古怪、闻所未闻的东西……”
太后低声自语,眼中疑虑丛生,“‘小宝专用机’?什么机要刻上他的名字?还特意要求手感圆润,便于握持……这听起来,倒像是某种信物,或者……联络工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擎那小子手段厉害,上次借着皇儿赐婚凌谢两人,顺势查出了贪污案,拔了她不少钉子。
这次又来一出赐婚,紧接着皇帝就和关键人物(鲁巧)亲密接触,搞出个不明用途的“专用机”……
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这叔侄俩是不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花样来对付她!
那“专用机”说不定就是某种秘密联络的凭证,或者更糟!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太后猛地坐直身体,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他们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掩护,暗度陈仓?哀家偏不让他们如意!得想个办法,搅一搅这潭水,或者……试探出那东西的真实用途!”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忽然,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小几上放着的一壶尚未开封的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上。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有了!”太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对春桃招招手,“你过来。”
春桃连忙附耳过去,太后低声嘱咐了几句。
春桃初时有些惊讶,随即了然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记住,自然些。”太后补充道,眼神幽深。
“是。”春桃领命,立刻转身出了慈宁宫,脚步比来时更加匆忙,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将作监内,气氛暂时恢复了“和谐”。
张墨和鲁巧两人正凑在一起,一边讨论可变油墨的稀释比例和附着材料,一边手里也没闲着,鲁巧在挑选合适的硬木,准备先给皇上做那个“小宝专用机”,张墨则帮着用刨子初步切削木料。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木屑清香。
赵小宝呢?
他才不管什么油墨研究,早就让苏清婉送来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花果茶,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特设的软椅上,翘着小脚丫,一手捏着块荷花酥,一手端着茶杯,吃得津津有味,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哎呀,这才是皇帝该有的生活嘛!看看书(话本子),磕磕cp,搞点小发明(妄想),吃吃点心……美得很!】
他完全忘了刚才自己差点“以头抢架”的戏精行为。
就在赵小宝一块荷花酥刚咬了一半,惬意地眯起眼睛时,门口又传来了熟悉的通报声,紧接着,春桃去而复返的身影再次出现。
赵小宝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春桃,心里纳闷:
【嗯?怎么又来了?母后今天这么关心我?不对劲,很不对劲!】
只见春桃这次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玉酒壶和两个配套的小酒杯,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对着赵小宝再次行礼。
“皇上。”
春桃开口,声音清脆,“太后娘娘听闻皇上今日为张尚书与鲁匠人赐下良缘(约定),心中甚喜,特命奴婢送来这壶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以表祝贺之意。娘娘说,此酒甘醇,寓意美满,正合此佳话。”
“噗——!”
赵小宝一口点心差点喷出来,连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赐下良缘?还甚喜?祝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他给凌云和谢知遥赐婚的时候,母后可是第一时间跑来,语重心长(实则反对)地劝说他不要胡闹,怎么这次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送酒祝贺?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墨和鲁巧听到这话,手里动作同时一顿,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和无奈。
【不儿!怎么太后也知道了?而且说得跟真赐婚了似的!明明只是个不情不愿的“约定”啊!】
两人顿感压力山大,这“约定”被太后这么一“官方认证”,感觉性质都变了!
赵小宝看着张墨和鲁巧这“默契”的对视,心里的小人却瞬间叉腰狂笑:
【对视了!又对视了!朕就说朕的眼光没错吧!连母后都看出苗头送来贺礼了!哈哈哈!】
但狂喜过后,理智(虽然不多)回笼,他立刻警觉起来:
【不对不对!母后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将作监里就这么几个人,皇叔和谢爱卿刚走没多久,母后的贺酒就送来了?】
【她在朕身边安了多少眼睛?而且……她之前明明反对,现在却来祝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酒里……不会有毒吧?】
【不对,母后应该不至于光天化日毒杀大臣……那她想干嘛?难道是想灌醉我的cp,套他们的话?或者破坏他们纯洁的工匠友谊?】
赵小宝脑内的“十级宫斗预警系统”瞬间拉响!
他看向那壶青玉酒壶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仿佛那不是美酒,而是什么穿肠毒药。
张墨到底是官场老手(相对而言),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面上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放下刨子,上前几步,恭敬地从春桃手中接过了酒壶和酒杯:
“臣,谢太后娘娘赏赐,娘娘千岁千千岁。”
鲁巧也赶紧跟着行礼。
春桃见酒送出去了,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又看似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太后娘娘嘱咐了,此酒风味最佳便是此时,请张大人与鲁匠人尽快饮用,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与这难得的好酒。”
【尽快饮用?】
张墨和鲁巧心里同时一咯噔。
这……这怎么感觉像是催着他们喝下去?
两人再次对视,这次眼神里都带上了点为难和忐忑。
太后赐酒,按理说是殊荣,不能不喝。
可这酒来得蹊跷,这“尽快饮用”的嘱咐更是透着古怪。
喝吧,心里发毛;不喝吧,那是抗旨不遵。
赵小宝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催促之意,心中警报声更响。
【果然有诈!母后这是想干嘛?】
他看着张墨和鲁巧为难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
“咳咳,”赵小宝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皇帝架势,“母后赐酒,自然是美意。不过嘛……”
他拖长了调子,“张爱卿和鲁大木木方才沾染了木屑粉尘,此时饮酒恐伤了脾胃,也品不出酒中美妙。不如……先放着,待他们净手歇息片刻,再细细品尝,方不负母后所赐,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张墨和鲁巧:【快答应!这酒先别喝!】
张墨和鲁巧如蒙大赦,连忙顺着台阶下:
“皇上圣明!臣等确感手上污浊,不敢唐突了御酒,稍后定当净手静心,好好品尝。”
春桃看着这一幕,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她微微躬身:“皇上体贴臣下,奴婢佩服。那奴婢就先行告退,回禀太后娘娘了。”
看着春桃离开的背影,赵小宝、张墨、鲁巧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看着那壶静静放在工作台上的青玉酒壶,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这酒……到底喝,还是不喝?太后的“美意”,究竟藏着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