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现场的肃杀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青石板铺就的矿脉入口广场上，寥寥十余个幸存下来的矿工，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他们面前，是十余位身着青岚宗执法殿制式青袍的弟子，个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至少炼气中期的灵力波动，为首的更是一位气息深湛、面容严肃的中年执事。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未散尽的煞气，与执法弟子身上清冽的灵力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压得幸存者们几乎喘不过气。
墨临渊牵着妹妹小雨的手，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努力收敛着丹田内那微不可查、自行运转的混沌漩涡。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三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和妹妹身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是因为他们年纪小？还是因为小雨气色的异常好转？亦或是自己强行压制灵力引起了细微的波动？
他心中警铃大作，将头埋得更低，左臂的伤口虽然被破烂的衣袖遮掩，但那股残留的阴冷痛楚，依旧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姓名，所属矿洞，事发时所在位置，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中年执事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矿工们战战兢兢地开始陈述，内容大同小异：地动山摇，血色妖影出现，吞噬同伴，惊恐逃窜……
轮到墨临渊时，他早已打好腹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后怕：“弟子墨临渊，十七号矿洞矿工。事发时正在靠近出口的矿道运送矿石，突然地动，看到很多血色影子……我，我吓得往岔道里躲，不小心摔伤了手臂……后来，后来我妹妹找我，才一起出来……”
他刻意模糊了古玉和觉醒的过程，将伤势归咎于摔伤，并将妹妹的出现作为时间锚点。
那中年执事目光如电，扫过墨临渊灰败的左臂衣袖，又看了看他身边虽然脏兮兮但眼神清亮了许多的墨小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摔伤？”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执法弟子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墨临渊的左臂，灵力粗暴地探入！
“嘶——” 墨临渊倒吸一口凉气，剧痛传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叫出声。他感觉到一股外来的、带着探查意味的灵力在自己手臂经脉中游走，那灵力属性偏金，锐利而冰冷。
幸好，古玉似乎将大部分血煞阴气都吸收殆尽，残留的只是一些创伤和微弱的异种能量波动。那执法弟子探查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甩开他的手：“经脉略有淤塞，残留些许阴寒之气，确是煞气侵蚀迹象，不过不深。算你命大！”
墨临渊心中稍定，但依旧不敢放松。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哦？十七号矿洞的幸存者？倒是命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锦缎蓝袍、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的青年，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他腰间佩戴着一枚雕刻着诡异墨色纹路的玉佩，气息悠长，竟已是炼气后期！
执法弟子们见到此人，纷纷躬身行礼，连那中年执事也微微颔首：“墨师兄。”
墨师兄？姓墨？
墨临渊的心脏猛地一缩！青云城墨家！是主家之人？！他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恨意与警惕。三年前那场灭门惨案，虽然线索指向外部仇家，但他始终怀疑与觊觎他们家传古玉的主家脱不了干系！
来者正是墨家当代家主之子，青岚宗内门弟子——墨千魂！
墨千魂目光扫过幸存者，最终落在了刻意低头的墨临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抬起头来。”
墨临渊心中暗叫不好，但无法违抗，只能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墨千魂对视。
“你叫墨临渊？” 墨千魂打量着他，眼神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听说你是青云城墨家分支的人？三年前那场变故，就剩下你和你妹妹了？”
“是。” 墨临渊声音低沉，努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啧啧，真是可怜。” 墨千魂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同情，反而带着一丝玩味，“既然觉醒灵根，也算是有了点指望。不过，杂役矿工的身份，终究是辱没了我墨家名声。”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墨临渊，我给你一个机会。三个月后，外门大比。你若能闯入前一百名，我便准你重归墨家门墙，享受分支子弟待遇，你妹妹也能得到更好的医治和培养。”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外门大比前一百？开什么玩笑！外门弟子数千，竞争激烈无比，能进入前百的，无一不是炼气中期中的佼佼者，甚至不乏炼气后期。他墨临渊一个刚刚觉醒灵根、身份低微的矿工，拿什么去争？
这分明是刁难！是墨千魂随手布下的一步闲棋，要么是想看看他这“漏网之鱼”有没有点趣，要么就是想找个由头彻底摁死他，以免后患！
墨临渊拳头骤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如何不明白这是陷阱？但他有选择吗？没有！妹妹需要更好的环境和资源，他自己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平台来修炼、变强，追查真相！留在矿洞，永远是底层蝼蚁，随时可能像李老头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怎么？不敢？” 墨千魂轻蔑一笑，“若是不敢，那就继续在你的矿洞里，苟延残喘吧。”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墨临渊身上，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和看戏的神情。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少年会屈服于现实，选择退缩。
然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墨临渊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刻意隐藏锋芒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直视着墨千魂。
“墨师兄。”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若我，不仅能闯入前一百，还能夺得更好的名次呢？”
墨千魂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戏谑：“哦？有志气。那你想要什么？”
“若我进入前五十，” 墨临渊一字一句道，“请墨师兄赐下《青元剑诀》后续功法，并保证我妹妹在宗门内绝对安全，不受任何人打扰！”
《青元剑诀》是青岚宗外门基础功法，但后续功法需要贡献点兑换或表现出色才能获得。墨临渊此举，一是为自己争取更好的修炼资源，二是将妹妹置于明处，借墨千魂之口形成一种暂时的“保护”。他知道墨千魂不可能真心保护小雨，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的赌约，至少能让一些宵小之辈有所顾忌。
墨千魂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前五十？就凭你？好！本少爷就应了你！你若能进前五十，剑诀给你，你妹妹的安全，我墨千魂保了！但若是你做不到……” 他眼神骤然转冷，“你就自废灵根，滚出青岚宗，永世不得踏入修行界！”
狠毒！这是要彻底断绝墨临渊的所有希望！
“哥！” 墨小雨紧紧抓住哥哥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
墨临渊反手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给予她一丝安慰。他目光毫不退缩地看着墨千魂，沉声道：“一言为定！”
“哼，那就拭目以待吧。” 墨千魂冷哼一声，不再多看墨临渊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个废人，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执法弟子的盘问继续，但众人的心思，显然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赌约所吸引。一个矿工废柴，竟敢挑战内门天才墨师兄的权威，还立下如此狂妄的赌约？这简直是今年外门最大的笑话！
盘问结束，幸存者被暂时安置到其他矿洞。墨临渊带着妹妹，领到了寥寥几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劣质疗伤药作为“抚恤”。他们被分配到了一处更为偏僻、灵气几乎为零的废弃小院，这显然是墨千魂或者其爪牙的“特别关照”。
夜色降临，破败的小院里，墨小雨看着哥哥左臂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和那几块少得可怜的灵石，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墨临渊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放心吧，哥有分寸。”
他将妹妹安顿睡下，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冰冷的石阶上。月光如水，洒落在他清瘦却挺直的脊背上。
三个月，外门大比前五十……
他内视丹田，那个微小的混沌漩涡依旧在缓慢旋转，汲取着空气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没有功法，没有资源，没有指导，只有一枚暂时沉寂、不知深浅的古玉，和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妹妹。
前路漫漫，荆棘遍布。
墨千魂的压迫，资源的匮乏，修炼的艰难，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起熊熊的斗志。从灭门之痛到矿洞挣扎，他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寻找生机。古玉和混沌灵根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墨千魂……外门大比……” 墨临渊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你们等着瞧吧。我墨临渊，绝不会就此认命！”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温凉的古玉残片，开始尝试按照脑海中那模糊的、源自古玉的“混沌初解”意念，引导着丹田内那丝微弱的混沌灵力，小心翼翼地冲刷、温养着左臂受损的经脉。
夜还很长，他的路，才刚刚开始。这场看似不可能的赌约，将成为他踏上传奇之路的第一块踏脚石！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