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认真记下：“我明白了，周厂长！我一定好好看，好好听！”
看着林雪充满干劲离开的背影，周念念心里多了份期待。或许，这是个可造之材。
又忙了一阵，天色渐晚。周念念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走出仓库，就看到顾景森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车把上挂着一个饭盒。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顾技术员？你怎么来了？”周念念走过去。
顾景森从车把上取下饭盒，递过来：“听向阳哥说你这几天忙得常错过饭点，食堂也赶不上。我……我婶子今天蒸了包子，韭菜鸡蛋馅的，让我带几个给你尝尝，还热着。”他的耳朵尖似乎有些微红，但神情依旧坦然。
周念念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普通的铝制饭盒，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还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和你婶子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顾景森把饭盒往前又递了递，“趁热吃吧。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周念念再推辞，骑上自行车就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周念念捧着温热的饭盒回到仓库里，找了个木墩坐下。打开饭盒，几个白胖的韭菜鸡蛋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面皮松软，馅料鲜香，确实是家常的味道，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熨帖。
胃里暖了，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顾景森这个人……他总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在细微处，让你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诚意。送工具是解决实际困难，今天这盒包子，则是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他精准地把握着分寸，既不过分殷勤惹人反感，又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周念念慢慢吃着包子，思绪有些飘远。事业刚刚起步，千头万绪，实在不是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可是，人心不是机器，无法完全按照计划运行。顾景森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已经漾开。
她甩甩头，将最后一口包子吃完，仔细收好饭盒。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
第二天，林雪果然一早就来找周念念汇报。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带着点熬夜的疲倦，但精神头很足。
“周厂长，我去纺织厂宿舍区转了，还跟几个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婶聊了聊。”林雪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我发现几个情况：第一，那边很多双职工家庭，手里有点闲钱，但县里家具确实贵，样式他们也嫌老气，说雕花太多难打扫。第二，他们很多是从外地调来的，家具不全，特别需要一些实用的小件，比如床头柜、碗柜、小书架、板凳之类，大件反而不急。第三，他们抱怨买家具搬运麻烦，县里不包送，自己找车又贵又不方便。第四，有人提起，说要是能有那种可以折叠的饭桌或者凳子就好了，家里地方小，不用的时候能收起来。”
周念念听得认真，林雪观察得很细致，抓到了不少关键点。“很好，林雪，你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她由衷地表扬，“这些信息很重要。小件、实用、方便搬运、甚至考虑折叠功能……这都是我们可以发力的方向。”
林雪受到鼓励，脸微微发红，但眼神更坚定了：“周厂长，那……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周念念想了想：“这样，你把这些信息整理一下，形成个简单的报告。然后，你可以试着构思一下，针对这些需求，我们家具厂可以设计哪些新产品？画个简单的草图，列出大概需要的材料和工时就成。不用复杂，就想想如果让你家添置东西，你会想要什么样的。这是锻炼你的产品思维。”
“我？设计？”林雪有些不敢置信。
“对，你。你贴近需求，又细心，试试看。另外，你也可以开始想想，如果让你去纺织厂宿舍区推销，你准备怎么说，怎么展示我们的优势？比如，我们可以承诺一定范围内免费送货上门，或者接受小件定制。”周念念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也是进一步考察和培养。
林雪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整理，好好想！”
看着林雪充满干劲地跑开，周念念心里多了份把握。人才是培养出来的，林雪是个好苗子。
与此同时，仓库里，第一批为供销社和学校生产的椅子、桌子、箱子已经正式开工。周大木和周二木亲自把关关键环节，流水作业的优势初步显现，相同工序的学徒工在反复练习中速度和质量都有提升。车间里充斥着锯木声、刨子声、敲打声，虽然嘈杂，却充满了生机。
然而，问题也很快出现了。在组装一批椅子时，发现有几个椅子腿的榫头略有些松动，虽然不影响使用，但达不到两位老师傅“严丝合缝、纹丝不动”的标准。
周二木气得直骂学徒：“跟你说了多少遍！榫眼要正！榫头要方！尺寸差一丝都不行！这要是卖出去，不是砸咱们向阳大队家具厂的牌子吗？”
出错的学徒是个叫铁柱的小伙子，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周念念闻讯赶来，看了看那几把有点瑕疵的椅子，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铁柱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周二木。她拿起一把椅子，仔细看了看接口，问铁柱：“铁柱，你打这个榫眼的时候，用的凿子是新的那把，还是旧的？”
铁柱小声说：“新的……顾技术员给的那套里的。”
“新的凿子锋利，下力要更稳，角度稍有偏差就容易打歪。”周念念转向周二木，“二木叔，铁柱平时学得怎么样？”
周二木哼了一声：“手脚是麻利，就是有时候毛躁，不够稳当。”
周念念点点头：“二木叔，新人出点错难免，关键是找到原因，下次避免。我看，是不是咱们的‘拆分法’还可以再细化？比如打榫眼这道工序，是不是可以做个简单的木制卡具或者画线模板，确保每次下凿的位置和角度基本一致？这样既能保证质量，也能降低对个人手艺的绝对依赖，更适合咱们流水线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