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多个标记之间可能传递信息甚至共享感知”后，那种熟悉的紧迫感再次漫上伊莎心头。
这些日子里，云阳几乎不分昼夜的待在图书室，对胡安身上那道微妙的印记写写画画，试图用远东的符箓推演破解其运作原理。
而伊莎自己体内的默默然仍未与魔力完全融合，她依旧需要西弗勒斯定期以魔力操作，修补那两者间脆弱的连接。
昨日在暖房中目睹雷古勒斯身上印记的异动，再联想到胡安颈间那缕同源的印记，一个念头便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作为曾直面黑魔王、身负黑魔标记的“利刃”，西弗勒斯本身的状态，或许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查看。
钻心咒的后遗症、那些整齐陈列在储藏柜中的缓和药剂、以及黑魔王对灵魂魔法那令人忌惮的掌控……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结果。
他的记忆是否也曾被那双黑暗的手触碰过？他的魔力核心，是否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布满细微的裂痕？
或许是思虑太重，伊莎走神的时间有些久了。
他们此刻正在庄园三楼西侧的魔药实验室里。
西弗勒斯刚为她取完血样，正将几滴殷红的血液滴入盛满检测药液的水晶中。
血珠缓缓晕开，幻化出深浅不一的银色波纹，这是用来监测观察她体内契约稳定性的程序。
室内很安静，只有魔药材料在坩埚中低沸的微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风声。
西弗勒斯抬起眼，目光落在伊莎略显恍惚的侧脸上。
他顿了顿，手中搅拌棒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极轻微地挑了挑眉。
伊莎回过神，灰色的眼眸对上他的黑色眼眸。
实验室的光线下，他的脸被衬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睛深邃，此刻正带着些许询问看过来。
“我在想，”伊莎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一些，“你手上的秘银手环，或许该换一个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的在扶手上点了点。“我承认，我之前……或许有些低估黑魔王在灵魂与印记魔法上的造诣了。”
西弗勒斯搅拌药液的动作缓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伊莎，等待下文。
伊莎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下去，语气斟酌：“还有，你是否也需要……让云阳为你做一次检测？”
她小心地避开了“记忆”、“碎裂”这些过于直白伤害他的词汇，但话中的担忧依然清晰可辨。
西弗勒斯听懂了。
他垂下眼睑，看向水晶碗中渐渐稳定下来的银色纹路，喉结微动。
片刻后，他才低声回应：“我的大脑封闭术——”
“云阳的探查方式不同。”伊莎温和地打断了他，向前走近半步，实验室昏黄的光在她肩头镀上一层柔软的暖边。“他用的不是摄神取念，也不是任何形式的记忆窥探。”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划出一道弧线：“他只会‘看’到你魔力流动的轨迹、印记与灵魂的嵌合状态，以及是否有外来的‘污染’或‘裂痕’。他看不见你的记忆，西弗勒斯。”
最后那个名字，她念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笃定。
西弗勒斯沉默了。
他盯着水晶碗中最终定格成繁复枝蔓状的银色图样，契约目前稳定，这是个好消息。
他能感觉到伊莎目光中的坚持，也能感觉到那份坚持背后某种更深切的……关切。
这种认知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陌生的涩意。
实验室里一时无人说话。坩埚中的药液咕嘟了一声，蒸汽袅袅上升，在冷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良久，西弗勒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他没有说更多，但伊莎听懂了那份应允背后，是卸下了一部分心防的应允。
她轻轻颔首，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放松的弧度。
“好。”她说，“等胡安那边的检测结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