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缠绕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思绪。
这个自称胡安的年轻人身上有太多不协调,那过于洁净的气息,那巧合的相遇,那看似天真却避重就轻的回答。
他沉默地站在海格小屋昏暗的光线里。
邓布利多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宽容的温和,但那双蓝眼睛深处,审视的光芒并未散去。
老校长在来时的路上已用守护神向伊莎传了讯息,此刻,他转向胡安,用平缓的语调说道:“伊莎已经接到消息,她正在过来的路上。”
话音刚落,胡安几乎是从长凳上弹了起来。
“伊莎,冷,”他摇头,浅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的担忧,用词简单却急切,“不能出来。”
这句话让室内的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伊莎怕冷。
这在霍格沃茨并非秘密。
即使城堡的恒温魔法阵已经完善,她也总是穿着最厚实的衣袍,领口围得严严实实,仿佛随时准备抵御一场无形的寒流。
许多人以为这只是来自瓦加度的习惯,那片大陆终年炽热,伊莎或许难以适应英伦的湿冷。
但现在,看着胡安单薄的穿着,那件深色斗篷下似乎只有轻便的衣衫以及他脱口而出、理所当然的保护姿态,一个更清晰的真相浮出水面:这不是地域差异,而是她个人的特质。
她的朋友们都知道,并且在意。
西弗勒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指腹摩挲着掌心。
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或者说,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蜘蛛尾巷的阴冷,地窖的潮湿“怕冷”更像是一种奢侈的弱点,一种无人有权拥有、也无人会去体贴的琐事。
他调配魔药时考虑过药性冲突、魔力兼容、甚至疼痛耐受,却从未将“她可能会觉得冷”纳入过任何一个考量。
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在两人之间微妙地扫过,随即从善如流地颔首:“你说得对,胡安先生。如果伊莎刚接到消息,此刻大概还未出城堡。我们不如直接去门厅见她。”
他利用校长的权限,示意胡安检查好随身物品,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年轻人的手臂上。
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地拂过斯内普的袍袖。
下一刻,幻影移形的挤压感短暂袭来,视线模糊又清晰,三人已站在了城堡宏伟的门厅里。
恰好,侧廊的拱门下出现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伊莎正低头整理着厚重的羊毛围巾,将自己苍白的面颊埋进织物深处,似乎仍被门厅的寒意侵扰,肩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她抬起眼恰好撞进了胡安那双笑得弯弯的、盛满毫不掩饰喜悦的浅棕色眼眸里。
“伊莎!”
甚至没等伊莎开口,胡安已经大步上前。
他利落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尚带着体温的深棕色旅行斗篷,手臂一展,不由分说地将还带着他身上味道的厚重织物拢在了伊莎肩上,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她原本就厚重的衣袍。
朋友?斯内普在心底冷冷地嗤笑一声,视线漠然地移向一旁墙上斑驳的盾徽,下颌线却绷紧了些许。
他垂在黑袍下的手微微握拳,又强迫自己松开。一种陌生的细微的不适感让他呼吸放轻了一些。
“伊莎,”胡安的语速快了起来与方才磕绊的英文判若两人,这番话显然在他心里排练了无数遍,“我在路上,做了几个好玩的。”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几个小巧的琉璃瓶。
瓶子不过手掌大小,晶莹剔透,里面装着流动的、闪烁着细碎星芒的液体,色彩各异,炽金、湖蓝、绛紫、绯红。
“烟花。”他举起瓶子,对着门厅高高的穹顶晃了晃,里面的光屑随之流转,美得不真实。
胡安转过头,看向邓布利多,笑容灿烂:“阿不思,城堡,可以放烟花吗?”
他直呼了校长的教名,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询问一位相识多年的长辈。
邓布利多的目光掠过那些小瓶,他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声音愉快:“当然,胡安。圣诞节快到了,而且……老朋友相见,总是值得一些特别的庆祝。”
伊莎的唇角轻轻扬起,那是斯内普熟悉的、带着细微暖意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
胡安会意,将几个小瓶依次放入她手中。
伊莎托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瓶子,灰色的眼眸微微低垂,凝视着其中荡漾的星光。
随即,她手腕轻轻一振,魔力如无形的丝线托起琉璃瓶,它们平稳地升入门厅上空,悬停在穹顶之下,如同几颗被捕获的小小星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伊莎抬起食指,凌空轻轻一点。
没有咒语,没有挥舞魔杖,纯粹依靠精准至极的魔力操控。
第一个金色的瓶子无声炸裂。
碎裂的琉璃化作无数光点,光点在半空中膨胀、延展、交织,瞬息间绽放成一朵巨大而辉煌的、完全由光芒构筑的向日葵。
紧接着,湖蓝、绛紫、绯红……瓶子依次碎裂。
蓝光化作跃动的海豚群,在半空划出优雅的弧线;紫光变作缠绕生长的紫藤花瀑,幽幽垂下光做的藤蔓;红光则爆散成一群振翅飞旋的火焰鸟,拖曳着点点暖光,绕着穹顶盘旋。
光影交织,静谧而盛大,将古老的霍格沃茨门厅变成了一个梦幻的秘境。
最后它们交织着汇聚成“hakuna matata。”(没有烦恼)
胡安仰头看着,深棕色的眼睛里映满了璀璨的光,笑容明亮得毫无阴霾。
但他的目光很快从空中落下,在伊莎和几步外沉默伫立的黑袍男人之间,微妙地转了几个来回。
然后,他侧过头,对着斯内普,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斯内普接收到了……挑衅?
他面无表情地回视着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