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很大，在这里，有些人你以为还会再见，却可能就此消失在错综的楼梯与画像后；有些人你祈祷再也别见，偏偏总在转角处不期而遇，用他们愚蠢的嘴脸提醒你世界的参差。
西弗勒斯·斯内普努力在每节课的间隙，找了一上午伊莎·希尔。
这行为本身就已偏离了他为自己设定的“监管者”行为准则，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拒绝深究的急躁。
图书馆，不在。
平斯夫人甚至察觉到了斯内普在找谁，用一句“希尔研究员今天尚未到访”换得斯内普一张更加难看的脸色。
二楼那间临时研究室，也不在。
门在他靠近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他拥有权限。
这个认知让他脚步微顿。
是昨晚地窖意外后她调整的？还是更早？
房间内空无一人，整洁得过分，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草木气息，和书桌上摊开的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他退出来，魔药办公室、礼堂、温室附近……
他甚至“偶遇”了正带着一群一年级新生辨认盔甲纹理的麦格教授，在麦格教授询问“希尔研究员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该死，他怎么知道，找了个理由推脱之后。
斯内普意识到，她在有意识地躲着自己，或者说躲着所有人。
斯内普站在魔药办公室，手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秘银手环。
冰凉的触感此刻异常清晰。
伊莎·希尔得到了什么？一次意外的魔力疏导，身体状况明显好转？甚至可能……窥见了一些他宁愿带入坟墓的记忆边角。
而自己得到了什么？一次失控，一次脆弱姿态的暴露？还有此刻这种如同被蛛网拂过、却找不到在哪里的烦闷。
“有的人以为再也不见，却一直在眼前。”
没关系，她的缓和剂再有两天就要没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伊莎·希尔并非故意躲着斯内普。
此刻，她在校长办公室。
伊莎坐得笔直，她抽出关于两个小巫师卡贝尔和布莱奇的记忆，投入冥想盆。
阿不思·邓布利多俯身观看，长长的银须几乎触及盆沿。
片刻后，邓布利多直起身。
“一场精妙的表演，以及一次更精妙的……挑衅。”邓布利多缓缓说道，“年轻的卡贝尔先生，很懂得如何利用规则与同情。”
“这正是问题所在，校长。单纯的惩罚或调解，治标不治本。”伊莎收回记忆，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一点：“我参考了麻瓜的影像记录原理，设计了一种炼金装置‘炼金视镜’’。”
她的眼下有掩不住的淡淡倦色，今早醒后，她将大半时间都耗在了那本厚重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与相关的炼金图纸上。
她虚虚勾勒出一个能变大变小的球形，“这个‘炼金视镜’无需电力，依靠城堡本身的魔力供能，记录影像，收录声音，最大程度减少干扰。可秘密布置于关键走廊、楼梯转角等冲突易发地。”
邓布利多双手指尖相对，安静地听着，像一个最耐心的聆听者。
“当然，”伊莎想了想说“查看记录需严格权限：四院院长联名申请，校长或副校长批准。记录定期销毁，除非涉及严重违规或伤害事件。”
“一个深思熟虑的方案，伊莎小姐。”当伊莎陈述完毕，邓布利多的声音充满赞赏，“你不仅看到了问题，更思考了解决之道与权力的制衡。这远比单纯的愤怒或担忧更有价值。”
“谢谢。”伊莎微微颔首，灰眸直视老人，“因此，我希望获得一个校董会的位置。”
空气安静了一瞬，肖像画里有人轻轻咳嗽。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未变，“这是一个……非常直接的要求，我亲爱的孩子。校董会的位置，通常与古老的家族、长期的捐助，或是对学校不可磨灭的贡献绑定。”
“我有一份构想，等炼金视镜投入使用我相信这份贡献可以让校董会松口。”伊莎顿了顿，声音低而清晰：“在亲眼见过记忆如何被扭曲、忠诚如何被利用之后，我认为，预防和记录，比事后的惩罚与补救更重要。尤其是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擅长操纵人心与记忆的情况下。”
这句话触动了核心。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很公平的要求，伊莎小姐。以你提出的条件，我相信校董会乐意考虑。”阿不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略微低沉，“关于我们共同关心的其他事务……雷古勒斯·布莱克。布莱克家族素有以星辰命名的传统，而‘雷古勒斯’本是一颗帝王星。或许，我们可以从‘星辰’或与之相关的‘眼睛’、‘洞察’这类意象入手，寻找他被隐藏的意图。”
他顿了顿，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变得幽深。
“至于小巴蒂·克劳奇……我探查到他那位早已病逝的母亲，曾在魔法部留下一些不同寻常的就诊记录，并且，在‘去世’前后，家养小精灵的行为也有诡异之处。这或许能解释，棺材里的人为何……”
“‘复方汤剂’。”伊莎喃喃，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斯内普之前在庄园的模样，他当时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现在在得到对方的记忆后，在蜘蛛尾巷昏暗厨房里那个单薄的背影，和记忆碎片中那句叹息般的“西弗……”。
伊莎不禁感慨极致的爱，与极致的缺失，都能让人做出不可思议之事：“母爱……确实是一种强大的魔法，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
邓布利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仿佛看到了她思绪的飘移，温和地说：“看来西弗勒斯将你‘监管’得不错。孩子，你看起来比刚来时多了些……生气。当然，或许炼金术的创造性工作本身就令人振奋。”
伊莎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压下心头那点关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无奈，顺势说：“是的，研究令人专注。至于‘炼金视镜’和其他构想，对外需要一个合适的研究名目。我打算申请以‘霍格沃茨四巨头创立之初的誓言魔法与空间约束原理考据’为题，这既能解释我对城堡魔力节点的探查，也符合客座研究员的身份。”
“一个绝妙的选择。”邓布利多眼中笑意加深，那是真正感到愉悦和有趣的神情，“誓言与约束……这确实是所有魔法契约的基石。我很期待你的研究成果，伊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