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经年,刘彻凉如初露的吻印在鄯善黎的额头上,眼神中的炽热爱意让这个刚刚而立之年的君王浮现出恰似当年的影子,那时茉莉盛放情窦初开,少年少女的心事总是朦胧又美好,直击鄯善黎的灵魂,然而回忆终究是回忆,而今早已物是人非……
而今名为李妍儿的鄯善黎早将从前的那份情义深藏在心底,在摘星楼望着漫天星斗的她不能说看着面前伟岸英武的刘彻没有过一丝心动,但更多的是对曾经身为胶东王的刘彻对自己昔日情义的确认,只是这份确认来的太过迟了……
压住眼底的泪痕,鄯善黎还需思考的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宫去会见那位神秘的客人,她娇媚一笑,眼中的水波让刘彻更加不能自持,桃腮粉糯朱唇撩人,鄯善黎捉着刘彻腰间的牌子举在眼前嬉笑道:“陛下,这是什么腰牌?”
刘彻将鄯善黎放在薄丝玲珑榻上,刮一下她娇俏的鼻尖:“怎么,我的妍儿喜欢?”
他从腰间扯下青玉腰牌递在鄯善黎的面前点了点:“有了这个腰牌,就可以随意出入甘泉宫甚至未央宫。”
鄯善黎看着青玉腰牌上的雕龙纹样,忽然伸手去拿,却被刘彻往回一抽,眼中狡黠:“哎,这个可不能给你!”
“为什么不行,陛下国事繁忙,有了这个腰牌臣妾便可出宫解闷呀!”
鄯善黎再去刘彻身前抢夺,刘彻左晃右晃,鄯善黎左扑右夺,眼疾手快滋溜一下将微凉的青玉腰牌抽在手中,身体向前一倾,竟直接将刘彻扑倒不知怎地竟坐在了汉武帝的劲腰之上,鄯善黎只觉掌心酥麻,周身犹如电流穿过,她转身欲逃……
身下散漫躺倒的刘彻却忽然捉了她白皙的手腕,低沉磁性地嗓音勾起玩味的笑意,明眸善睐的眼尾瞄着鄯善黎心虚躲闪地眸子,喉结滚动笑意晏晏吐出几个字:“还躲着朕,这次你这只猫儿休想逃!”
鄯善黎心尖扑扑直跳,抽回手腕,傲娇道:“哪只猫儿也逃不出陛下这只猎豹的手心呀!”
刘彻一个翻身将鄯善黎压住,鼻尖相抵,呼吸交叠,散乱地白色内衬下微突地锁骨若隐若现,还有脖颈上那颗小小的痣,还是年少时与还是胶东王的他同乘一辇之时鄯善黎注意到的,那颗痣还在那里……
一晃神的功夫刘彻已经开口:“妍儿,在看什么?莫不是爱上朕的脖子?!哈哈哈!”
鄯善黎轻轻抚摸着那颗痣,好似前尘往事一同涌上心头,刘彻热烈的吻就这样忽然砸了下来,吻中带着少年曾经的气息和身为帝王的懒倦,那份曾经的心跳依旧热烈地鼓动着鄯善黎的耳膜,恍如梦境,粉面娇羞带着一丝泪痕……
“参见陛下!”
殿外一声急促地呼喊让刘彻顿了顿,他猛地挠了挠头,极不情愿地虚扶着鄯善黎的蛮腰,抬起上身:“何事惊慌!还到金华殿来了!”
“陛下,朝臣聚集,似乎出了大事,好像是东越趁咱们出兵匈奴,借机作乱,不然奴婢也不敢惊扰圣驾,还请陛下速去!”
刘彻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如鄯善黎记忆中的模样,没想到他的这个动作并没有改变:“公孙弘呢?”
“丞相也在。”
“知道了!”
刘彻磁性威严地嗓音隔着纱幔传至殿外,他蜻蜓点水地吻了吻鄯善黎的鼻尖:“朕还有要事,今晚再来陪你。”
他匆匆起身,整了整衣襟和领口,恢复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仪,淳公公不知何时已经侯在殿外,撩开幔帐的刘彻脚步铿锵,不知怎的,鄯善黎忽然哽咽唤他:“彻哥哥……万事小心。”
汉武帝刘彻惊喜回眸,眼中射出一道欣喜之光:“你刚才叫我什么?”
“哦,没,陛下万事小心,千万珍重。”
鄯善黎抬起如羽的眼睫,望着刘彻行将离开的背影,就好似那年在沧池大观的最后一眼,诀别后便似永恒,又像和亲路上的驼铃摇摆,远望山岗上朦胧地影像,最爱的两个人就此渐行渐远,以为此生遥遥……
刘彻对着鄯善黎朗朗一笑,俊朗中带着无限温柔,风仪卓绝,匆匆跟着淳公公出了金华殿,鄯善黎松弛地倒在榻上,刚才的缱绻温柔犹在指尖,把玩着手中的青玉腰牌,就像当年胶东王背着南宫姊姊送给自己腰牌那样,他对她的请求总是不能拒绝的,腰牌传来玉石的丝滑和丝丝凉意。
“糟了!”
鄯善黎忽然从榻上坐起,看着铜壶滴漏即将漏尽,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今天的要事,还有故人在春得楼等我!”
鄯善黎揣好腰牌,唤来奴婢元宵:“昨日让你备的马准备好了吗?”
“李夫人,准备好了,就在甘泉宫西面,是一匹白马。”
元宵诧异地看着鄯善黎:“夫人,您这是要出去么?万一陛下再来怎么办?”
“就说我去东市闲逛!”
丢下这句话,鄯善黎匆匆出了金华殿,忽而又折返回去打开螺钿漆盒,抓起大红色斗笠披风罩在身上,外面骄阳如火,草色凄迷,荷花在池塘中摇曳,鄯善黎却直奔西门匆匆而去,找到那匹白马松开马缰,急急打了下马屁|股,奔出甘泉宫。
眼见街道喧闹,鳞次栉比地东市近在眼前,耳中已经能听闻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地市井气息,鄯善黎心急如焚不禁快马扬鞭,由于未来得及换上男装,裙裾和披风随风招摇,一时间引得万巷瞩目,忽然“嘭——”一声,“嘶吼吼——”勒马声声,鄯善黎只觉一阵眩晕,抬眸见一男子立在马上,正要叫嚷,在见到鄯善黎的粉脸之时一时愕然。
“妍儿,妍儿姑娘!”
李敢牵制住自己的枣红马,与鄯善黎的白马错开,不觉回眸一把扯住鄯善黎的缰绳:“我李敢想你想的好苦!”
鄯善黎眉眼一挑:“李将军,请你放尊重些,我现在已经是李夫人了!”
李敢手上一软,那日匆匆江边一别,花魁妍儿乘小舟与世外高人离去,虽有传言已经进宫侍奉圣驾,但终归还未正式册封昭告天下,所以李敢也权当做是坊间戏言,此刻闻听李妍儿亲口承认,犹如当头一棒。
“我早该想到,那日若不是陛下,还有谁能赢得姑娘的相见相叙呢……”
可是不甘与愤懑纠结着李敢的心,为什么从前的黎姑娘自己比不过霍去病,而今相似的妍儿,自己又不敌当今陛下,堂堂李广之子不能上阵杀敌,就连风月之事也总是棋差一招,顿觉胸腔似乎被大石压着,他从贴近心口处的内衬中摸出一方丝帕抖了抖,不禁望着李妍儿红了眼眶:“这又算什么?!”
“当日在长乐歌舞坊,感念将军相助的恩德,遂给将军的谢礼。”
鄯善黎水眸微抬,内心却毫无波澜:“如今时移世易,还望将军小心言辞,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小女子还有要事,就不陪李将军闲话了!”
李敢喉头咕哝,仿佛咽下一口苦酒,转身与鄯善黎的白马并排,那双属于武将的锐利双眸似有万语千言,却默默看着她说不出话,鄯善黎想着铜壶滴漏的时辰,再见烈日当空,距离约定的时辰已晚,不免心急火燎急急看住李敢,眸色中满是决绝:“李将军若没有其他事情,请你放手!!”
“果然,都是些贪慕权势之徒……当年我李敢在校场多么威风八面,到而今得罪了卫青,不能上阵杀敌,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渐渐与我疏远,妍儿姑娘攀上高枝儿,便想与我撇清干系,弃之如敝履!”
李敢咬了咬牙关,眸色中由爱慕转为恨意。
鄯善黎没工夫与他闲话,用力扯自己的缰绳:“李将军,请你放手!”
“我偏不放!”
李敢趁机捉住鄯善黎的皙白的素手,只觉滑腻无比,隐约芝兰香气更是趁机钻入李敢的七窍,李敢一时间竟色胆包天,顾不得天子脚下妃嫔之礼,手中好似胶着竟不肯松手,引得周遭围观者议论纷纷,鄯善黎用力抽不出自己的手,情急之下抬手给了李敢一个嘴巴!
“啪——”
随着一声脆响,李敢抬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鄯善黎趁机抽回缰绳,打马飞奔而去,衣袂飘飞掀起一阵香风,红色披风鼓起烈烈之声,只留身后李将军的阵阵怒吼,马蹄乱踏:“李妍儿!你等着!”
眼见太阳西移,隅中已过,鄯善黎火急火燎奔入东市,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东市人头攒动,摊贩云集,来往人群川流不息,鄯善黎身骑白马竟被堵在路中,不得奔驰,只能随着人流朝前涌动,愈发焦急难耐,眼见时辰已过,鄯善黎只得弃马拴在一廊庭边树上,只身拨开人群朝着春德楼奔去……
旗幡招招,春德楼眼见就在前面,鄯善黎奔得香汗淋漓,拨开帘子不得与店小二寒暄就径自朝着二楼奔去,楼上排排竹榻上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方屏风上翠竹鲜妍,好似雨后初露,身后传来笃笃上楼的脚步声,随之上得楼来的店小二将汗巾搭在肩膀上陪笑道:“美女客官,恐怕您来晚了,春德楼已经过了饭点了!”
鄯善黎懊恼至极,只觉自己错过了父王唯一的线索,更对不起东方先生的引荐,日后还不得被说自己是那言而无信之人,谁还会再帮自己这个罪臣之女去暗查真相呢!想到此处,鄯善黎颓然失力地掀开斗笠,勉强撑着屏风才没倒下,只得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店家,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寻人的。你们这可有人一直在此等候?”
鄯善黎抱着一丝侥幸,抬眸看向身量敦实地店小二。
“有倒是有,不过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来,那公子便自行离开了。”
鄯善黎只觉头晕目眩,七月流火的天气却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眼中不觉盈满泪水。
店小二扯下肩上的汗巾,边擦拭着桌面,边思索着喃喃道:“不过……”
“不过什么?”
鄯善黎心头忽然又升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店小二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
鄯善黎赶忙塞给店小二一些银子,恳切央求道:“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么人在春德楼等人,或者留下什么话没有?”
店小二颠了颠银子,支支吾吾:“有……倒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