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惊诧欲寻将军之际,独角麒麟迈着方步,青白色相间地蓬松乱发在额角飘扬,它五爪翻飞,驮着霍去病与鄯善黎轻快地奔了回来,传来鄯善黎咯咯咯轻快地笑声,一路飘扬,使得赵破奴等人颇为震惊。
行至众将士面前,独角麒麟微微欠身,霍去病拉着鄯善黎蹦了下来,少年眉飞色舞,此时的他完全不像前几日那指挥若定的骠骑将军:“这麒麟果然不同凡响,纵使我的神驹踏雪也不及它的速度一二,简直快如闪电,一切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是不是阿黎!”
“嗯,这独角麒麟本就难遇,更何况是骑乘一番!”
鄯善黎眉眼弯弯,露出淡淡微笑,独角麒麟竟就地趴下,露出雪白肚皮,呼噜呼噜地发出愉快的咕哝声,鄯善黎蹲下抚摸它的白肚皮,透过厚实的皮毛传来阵阵暖融融的气息,麒麟五爪朝天,打了个滚,看得出异常享受,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鄯善黎眼角含笑,回眸道:“白玛,你要不要也来摸摸?”
突然被叫到的巫女白玛吃了一惊,接着推辞:“不了,它与我不熟……”
“没关系,它现在很乖!”鄯善黎起身过去,将巫女白玛从坐骑上拉下来:“巫女最该对这种瑞兽熟悉不是吗?还不快来!”
在触到独角麒麟那毛茸茸地斑纹毛发,巫女白玛琥珀色的瞳仁闪烁出喜悦的光芒:“确实好柔软,好可爱!难怪被称为祥瑞,霞乌兰你也来摸摸看!”
“是吗,师父……”霞乌兰耐不住,也下马来揉搓这只大兽。
“这种瑞兽,谁又能抵挡它的吸引力呢?!”
一时间几人和独角麒麟闹做一团,霍去病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破奴摆了摆手臂:“霍将军,先别玩耍了,不如先看看陛下诏谕,别延误了军机!小的一刻不停的奔驰而回,就因为皇帝手诏!”
语毕,赵破奴远远一丢,少年霍去病一把将诏谕接在手中,随着他读诏书,剑眉渐渐蹙起,面上浮现出严肃神色,众将士看他神色郑重,也面面相觑,不知陛下又有何吩咐。
“阿黎,我可能不能陪你回陇西了!”
霍去病眼中水波潋滟,似是一潭春水,叫住独角麒麟身边的鄯善黎:“你看这个……”
他将陛下手诏郑重递给鄯善黎。
鄯善黎拍了拍独角麒麟,兀自起身接过过诏书,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不觉念了出来:“……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今四海升平,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骠骑将军击虏破城,朕心甚安。今朕命大将军乘胜追之,合骑侯公孙敖辅之,另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率击右北平……分进合击,以成其功!”
“张骞!张骞已经成为卫尉了?他还好吗?”鄯善黎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到这熟悉的名字:“他!他真的做到了!他是不是已经成功出使西域回到了中原?乌兰图雅还好吗?”
“好——他现在已经是博望侯了,给陛下和我讲过许多西域故事,还有你的故事……”
霍去病望着鄯善黎深情说道。
“你说的乌兰图雅,应该就是他的匈奴妻子吧,我虽未谋面,但听闻他们夫妇关系很好,夫唱妇随,好不恩爱!”
鄯善黎喜极而泣:“那就太好不过了……”
卫山皱眉打断:“将军,陛下什么意思,之乎者也的!还派了公孙将军和飞将军来,是要继续开战吗?将军快和咱们说说,别叫我们在这干着急啊!”
“对!我们要继续对匈奴作战!陛下是说我们大破休屠城等功绩让他心中甚感宽慰,但我们应该乘胜追击,高皇帝对平成的忧虑和高皇后受匈奴之辱似乎还历历在目,打击匈奴是陛下对前任皇帝遗志的执行,更引用了春秋时期齐襄公复仇的故事,表达了对待匈奴的坚决态度,我们也应该如此痛击匈奴,以雪前耻!”
霍去病语气严肃,恢复了骠骑将军的威严肃穆。
“那公孙将军和飞将军李广呢?”高不识接着问。
霍去病眉头深锁:“陛下只说将派公孙将军辅助咱们,却并没有说在何时何地汇合。另外卫尉张骞和郎中令李广率击右北平,高不识,你可还记得右北平是匈奴哪部的地盘?”
高不识正端着酒壶喝酒,一口酒好悬没呛到:“咳咳……好像是左贤王部!”
“高校尉说的没错,应该是左贤王,我之前在匈奴王帐内听过。”
鄯善黎肯定地点了点头,眉头微蹙,边走边思:“陛下应该是想让飞将军牵制住东线的左贤王,你们才能穿插|进入匈奴腹地,这边的休屠王浑邪王已经被破,只要没有其他部落的骑兵驰援,就可以一举攻入匈奴的老巢!”
“也就是说,飞将军和博望侯在东线,我们在西线。”
霍去病抚额深思,久久没有说话,突然间他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阿黎说的有道理,陛下是要我们两路夹击,一举深入巢穴击溃匈奴,只是我们此番进击河西是从乌鞘岭北的古浪峡进击河西走廊,这条行军路线将会成为匈奴人重点关注,严防死守的线路,我们不能再走了!”
“去病说的没错,匈奴中有一个谋臣名为中行说,乃是大汉陪嫁时候过去的宦官,此人计谋深远,老奸巨猾,一定会提醒伊稚斜大单于多加防范,之前铁蔟黎也是他出的主意!现在又有了解汉军的赵信投城,接下来如何进军,是个难题。”
鄯善黎微微仰头看向一脸严肃的霍去病。
仆多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凄惶之色:“大哥,这么说来,不从古浪峡走,从哪里走?咱们可好不容易开辟的这条战线!”
霍去病不发一言,只是遥遥望着远处,眼神渐渐从混沌变为清澈,自信从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溢出:“这次西征我们要改变路线,绕路从北地郡出发!往西北走,翻过贺兰山,我听博望侯张骞说过,过了贺兰山涉过钧耆水就可以直达居延泽,再沿着弱水急转,就可以到达祁连山西麓的月氏国,月氏与匈奴世代为仇,我们可联合月氏从匈奴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高不识咳嗽一声,士气低落:“不是说博望侯张骞都没能说动月氏国联合么?!咱们去了要是月氏国不和我们合作怎么办?”
仆多拍了一把高不识的肩膀,笑的大声:“听闻月氏盛产美女与宝马,就连他们的国王都是女子,据说被称为贵霜王朝,凭我大哥这么英俊潇洒,还不迷死他们,到时候女王肯定同意与我们联合,再给高兄也说上一门亲岂不美哉……”
“哎呦疼疼疼!”不等仆多说完,巫女白玛已经拧上了他的耳朵:“我看是你想去月氏看美女吧!”
“哪有哪有,我身毒的美女还没看够,我是说给高兄介绍……给高兄介绍,你快撒手!”
仆多在白玛琥珀色瞳仁的怒火中渐渐憋回了后面的话,这才让自己通红的耳朵免遭二次伤害,他揉着耳朵看向骠骑将军。
霍去病目光深邃,应着初升朝阳显得更加璀璨:“即便月氏不与我们联合,也可作为我们补给休憩的安全地点,我们翻越山河肯定异常疲累,在此地休整,既可以补充良马,还可以养精蓄锐!若月氏同意联合,那就更加事半功倍,到时候与公孙大将军内外夹击,一举成功!”
听闻骠骑将军的分析,一时间军中士气大涨,山呼:“好,都听骠骑大将军的!”
“都听骠骑大将军的!!!”千骑高呼,声动山岳。
“只是这独角麒麟……”霍去病看着正在舔爪子的瑞兽迟疑一瞬:“白玛,你与霞乌兰此次就不要同我们一同出击了,不如帮我护送此瑞兽回长安,也让天子与百姓同乐,说明苍天庇佑我大汉,万民见此祥瑞也会民心大安!”
“可是……”巫女白玛琥珀色的瞳仁闪了闪,双手攥紧了拳头:“此番二出河西,万分危险,我想与大家共同进退。”
“别可是了,此次有几路大军合围,又有公孙将军协助,你就帮我这个忙,让别人去我也不太放心。”霍去病看了看点头如捣蒜的仆多,二人心照不宣。
巫女白玛看看身后不发一言的霞乌兰,想起之前的种种尴尬,或许这次去送瑞兽也是比较好的安排,便默默点了点头。
“阿黎,你要回淮南,不如与白玛一起,相互还有个照应。”
霍去病眼波荡漾,捉紧鄯善黎的手,解下身上的银两握在鄯善黎手中:“真抱歉,不能陪你同去,你此次回去千万小心。”
鄯善黎眼中含泪,鼻尖微皱:“我已归心似箭,既如此,我将往南去淮南寿春,白玛则往东北去长安,还要护送独角麒麟,我看就不必麻烦白玛姑娘了,我想自己一骑,快马加鞭赶回淮南看望我的阿爹。”
“可是你自己叫人怎么放心……”
鄯善黎一根手指堵住霍去病的唇峰:“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不如就此别过……”
霍去病紧捉鄯善黎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谁也未料得离别来的如此突然:“你万万要等我回来,等我大功告成就让陛下赐婚,按照你喜欢的样子修造霍府,去淮南迎娶你过门!不如你骑我的踏雪……”
鄯善黎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握的很紧,那双含情双眸映出自己的剪影,少年喉结滚动,却无语凝噎。
“你还要行兵打仗,踏雪和玉爪都留给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鄯善黎秀眉微蹙,赶忙别过头,揉了揉独角麒麟胖乎乎的肉爪,又看了看在远处高飞的苍鹰玉爪,转身牵起自己的白马,微风拂过鄯善黎的发丝,吹动她的衣襟,皱紧的鼻子在一回身之间,眼泪哗哗落了下来……
玉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扑棱棱落在霍去病的肩头,身后传来哽咽的声音,夹杂在风中,显得低怆婉转:“阿黎,一路顺风,等我!”
鄯善黎不敢回眸,怕一回眸便再忍不住扑入少年的怀中,只能强忍泪水利落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众将士的送别之声:“黎姑娘,好走!”
“黎姑娘,万事小心哪!”
“黎姑娘,一路顺利!”
“咱们长安再会!”
鄯善黎在马上顿了顿,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擦一把湿漉漉的眼角,她拍一下马屁|股,纵马而去,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飞舞,发带轻扬,轻盈背影消失在茫茫水天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