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就嗤笑一声,看向狡诈的中行说:“那难道就不能说孙坚尾随黎姑娘,早就对黎姑娘垂涎已久?黎姑娘生的国色天香,想来也只有你这等没胡子的阉人才能毫无想法吧!那日分明是黎姑娘被天王孙坚拖进帐篷的!”
中行说听出布就话中有话,气的干瞪眼,他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眯起眼睛打量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外族人:“呵,是么!那黎姑娘看来也不能再被称为姑娘了?哈哈!”
“胡说八道!当即我布就就冲了进去,将天王杀死了,所以才在这里谢罪!你不要污蔑黎姑娘清白!”布就愤怒地打断中行说,跪下请求伊稚斜大汗的责罚。
“好了!!!”
伊稚斜将二人的话统统打断,天王孙坚爱色是众所周知的,来匈奴的几日哪日不是夜夜笙歌,军臣单于念他有功劳,也不加以约束,想到他孙坚竟敢趁自己夺取天下之时染指自己的女人,伊稚斜就火冒三丈,即便是没有得逞也足够恶心自己的了!
“孙坚本就是汉廷一走狗,死了便死了,将尸体拖出去烧了!”
伊稚斜眼光毒辣,目光阴沉地看向中行说:“再让我听到鄯善黎被侮辱的话,就是侮辱我伊稚斜!即便是你中行说也不行!这话你好像记不住?!下去吧!”
中行说立刻像是夹紧了尾巴的狗,没了声音,布就愤怒地瞪一眼中行说,也垂下眸子告退:“微臣也下去了,圣杯就在孙坚大帐外,微臣去寻!”
看着远去的二人,一直与鄯善黎冷战的伊稚斜的内心却被巨大的心疼所包裹,将心爱的姑娘搂紧怀中,低头看着鄯善黎白皙的脸颊:“让你受惊了!别怕,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远处,南宫大阏氏搂着猎骄靡看到这一幕,默默移开了眼睛,却咽下一口五味杂陈的滋味。
“我还有件事想求大汗!”鄯善黎推开伊稚斜:“还怕你生气不答应呢!”
伊稚斜刮刮鄯善黎的鼻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但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喝两杯?”
“今晚?”鄯善黎眼眸中神色复杂:“今日可是你与南宫大阏氏的洞房花烛!”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却连陪我喝两杯都不肯?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伊稚斜拍着胸膛,眼神变得像要吃人,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哈达揉作一团:“你明明知道,我最想娶的人是你!若你肯做我的大阏氏,我立刻什么都不要!”
“南宫姊姊……会伤心的……”
“南宫姊姊,南宫姊姊,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会不会伤心?!你眼里只有你的南宫姊姊!”伊稚斜头上的头冠也随着他激动的心情乱晃起来,高耸的羽毛装饰抖动的厉害:“先是琪琪阏氏,现在又是南宫阏氏,什么时候才能是鄯善阏氏?!你一直在敷衍我对不对!”
“不……我……”
鄯善黎看着激动的伊稚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平息他此刻的怒火,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南宫大阏氏现在本就是个病秧子,不入洞房对她也是好事!我娶的只是她大阏氏的名号,而不是她这个人!我要的是你!你明不明白!”伊稚斜抓紧鄯善黎的肩膀晃着,眼中满含着深情压在一片怒火之下。
鄯善黎无言以对,她看着远处正与猎骄靡嬉戏的南宫大阏氏,心头莫名难过起来,但是答应孛老二的事又不能不做,只希望南宫姊姊不要怪自己。
“好吧,那你要答应我厚葬孛老大,他是因为我才惨死在军臣单于的大帐当中的,还有孛老三若他还在王庭的话,希望军臣单于死亡的罪过不要多加追究!你能答应我吗?”
伊稚斜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么说,你是知道孛老二和其余的孛家人都跑了的?!”
“我……我胡乱猜测的……”
鄯善黎的眼神闪躲,不敢再看伊稚斜的眼睛,“孛老大都死了,自然其余人……快快逃命去了……再说本来他们就是汉廷来的,自然……”
伊稚斜忽然揪住鄯善黎的头发往下一拉,鄯善黎整个脸颊不得不面对着伊稚斜倾泻而下的眼神,他的鼻尖仿佛马上就要戳到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你,让孛家去给左屠耆王于单报的信!”
“报……什么报信……左屠耆王怎么了?”
鄯善黎心头如暴风骤雨,忐忑地咬紧红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你弄疼我了!”
伊稚斜并没有说话,而是保持这个姿势,眼神一直在鄯善黎的脸上逡巡,许久才放开手,看着皱紧眉头的鄯善黎:“我答应你,厚葬孛老大。”
说完伊稚斜甩手而去。
鄯善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转敖包的人群,勃额萨满已经烹羊宰牛,将马奶酒洒向敖包,这庆典的最后仪式就算完成,接着大家吃大锅羊肉,畅饮马奶酒,王庭将进入为期三日的庆祝当中。
夜凉如水,新王庭被红帐披满,篝火在帐门外熊熊燃烧,迈过圣火的南宫大阏氏披红挂绿,正襟危坐在虎皮大毡上,等着伊稚斜大汗的到来,随着笃笃的脚步声,南宫阏氏透过红盖头只看见一双镶嵌宝石的靴子,随着他的走进,南宫阏氏的心跳到嗓子眼上。
“丝丝……刷……”
随着盖头被挑开,南宫大阏氏看到今日盛装的伊稚斜,他相比军臣单于更加年轻更加英武,锐利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爱意,他将挑杆随手一丢,眼神却没有落在南宫阏氏的脸上。
“大汗……咳咳……”
南宫阏氏支起脆弱的脸颊小心看他。
“你自己睡吧!”
伊稚斜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南宫阏氏本就虚弱的身躯冒出一身虚汗,见伊稚斜倒了一杯桌上的马奶酒痛饮入喉:“额!”接着灌了一些在随身的酒壶中,转身出了大帐,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南宫阏氏也学着他的样子,颤抖着为自己倒上一杯马奶酒一饮而尽!
“咳咳……好辣!唔……”
南宫大阏氏的一根手指抚了抚落下的一滴清泪,只觉得自己愈发虚弱了:“咳咳……这马奶酒怎么也这么辣,辣的人想哭!”
晚风如水,低低的吹过耳畔,敖包上五色旌旗飞动,一个如玉的倩影正立在那边,柔碎了一池的月光,伊稚斜沉沉叫一声:“阿黎!”
伊人回眸,一时间分不清人间天上,伊稚斜只觉得有些上头,再痛饮一杯马奶酒,只觉得胸口发烫,不能自已。
“还没喝,你怎么就像醉了?”
鄯善黎奔了两步,扶住伊稚斜,见他眼眸中全是潋滟湖光,递过来他的酒壶:“喝!”
鄯善黎并不忸怩,干脆地饮了一口,酒中既有马奶的醇香,又有酒水的甘冽,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而下,瞬间暖了身子,她用手背捂住了嘴,不禁笑得眉眼弯弯:“想不到这马奶酒别有一番滋味!”
伊稚斜看着鄯善黎盈盈的双瞳,取过马奶酒又饮了一口,叹息道:“我伊稚斜是不是认识你太晚了,早在我之前你便遇到了惊艳的人,所以纵使我伊稚斜再出色,也抵不过你心头的白月光?!”
鄯善黎取过马奶酒喝一口,辛辣入喉,大而黑亮的眸子低低垂了下去,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回眸看着火把通明的王庭,鄯善黎也不知今夕何夕,再次想起长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呼出一口皙白的水汽,瞬间模糊了眼眸。
“你久在宫廷,难不成你喜欢的是太子?”
伊稚斜一下子跳到敖包边缘坐下,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可能,汉廷的王子个个都是被吓破胆的怂货!不像是你能喜欢的样子!”
鄯善黎捉着酒壶,望着这个卸下大汗威仪,有些薄醉的伊稚斜,此刻的他竟多了几分可爱,他在敖包上晃动双腿手舞足蹈地指着长生天:“不然是谁?嘘!不会是那个我送给他汗血宝马的少年吧!”
“该你喝了!”
鄯善黎捉着酒壶的手紧了紧,好似生怕酒壶会掉下来一般。
伊稚斜接过酒壶灌下一口,大笑道:“更不可能!那布衣少年虽说马术超群,又怎能和我伊稚斜比?”
鄯善黎双足忸怩不停,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向何方,月光轻柔洒在她轻轻捏住的裙袍上,好似窥探出她心底最深的秘密,猛地押一口飞掷过来的马奶酒,却被伊稚斜跳下来一口吻住,辛辣的酒水被吸吮的绵软、光滑,留下淡淡的回甘,睁大了双眼的鄯善黎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许走!你若走了看我怎么对付南宫!”
伊稚斜将剩余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丢开酒壶,轻轻抚摸鄯善黎的脸颊,羽毛般轻柔掠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尖,最后逗留在她的红唇上:“你才是我最好的奖赏!”
伊稚斜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捏住鄯善黎细软的腰肢,吓得她惊慌失措,却被他一把举上敖包,接着借着醉意的伊稚斜也跳了上去,倚在鄯善黎肩头,嗅着她淡淡的体香,沉沉睡去……
轻微的鼾声传来,鄯善黎并不敢动,若吵醒这个大魔王对自己预谋不轨可如何是好?若不吵醒他,这一夜恐怕南宫姊姊会多想,鄯善黎左右挣扎只觉得伊稚斜的头愈发沉重,却忽然听他道:“阿黎,原来你也爱我!只是你不肯承认!”
鄯善黎侧眼一看,伊稚斜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乱晃,嘴唇扬起一抹薄薄的笑意,原来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