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你来了?咳咳……”
南宫阏氏的身体还是那般虚弱,鄯善黎刚刚想说的话终于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因为军臣单于已经听信了聂壹的话决定出兵,剩下的就只能看汉庭的准备和天意了。
鄯善黎掏出聂壹给的安息香,亲自拿开香薰罩子,点上一丝,袅袅的烟雾瞬间升腾起来,接着来到南宫阏氏的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
“咳咳……你又在哪里搞来的安息香?真是服了你!在这匈奴蛮荒之地,你也有你的办法!”
南宫阏氏看着鄯善黎,眼中盛满笑意。
鄯善黎抚摸着南宫阏氏的手,终究没能说出实话,因为不想南宫阏氏担心:“哪有啊,是姊姊把我想的太好了,这安息香,是我从商人聂壹那边搞来的,虽说姊姊带了,但是又怕不够,总归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聂壹,好像听大汗说起过,今日军臣单于见的就是这个人!要不是我这身体,我还真想也去看看这个人,毕竟有多久没见到咱们汉人啦啊!”
看着南宫阏氏向往的眼神,鄯善黎心内一酸,强忍住悲伤,“姊姊,别想那么多了,待天气暖和,你身体康健一些,我带你出去走走,看看那座匈奴人的圣山焉支山!”
“就是你深陷狼谷的那座山?死丫头,你胆子可真大,你还敢去啊!要不是左谷蠡王,你就死在山谷中也说不定呢!”
南宫阏氏说到这,看了看鄯善黎的表情,见她脸上没有任何悲喜。
鄯善黎此刻压着满腹担忧,终于决定还是先不不告诉南宫姊姊将要开战的事儿,“南宫姊姊,你不知道,焉支山上盛产红蓝花,是做胭脂的好材料呢,所以才叫做焉支山啊!”
“红蓝花!没听过,有长安的牡丹漂亮吗?”
南宫阏氏抚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鄯善黎颇感无奈,漂亮肯定是不如牡丹,那是在长安繁华街巷的点缀,是皇家园林内的娇艳盛放,而红蓝花则是漫天遍野的野花,恣意而又倔强地在大地上生长着。她忽然觉得南宫姊姊就是那朵美丽的牡丹,而自己则是自由盛开的红蓝花。
“红蓝花石野花,自然比不得牡丹,但是漫山遍野的开放,也别有一番盛景!”鄯善黎想着焉支山的美景,眼中闪出光晕。
“好好好,阿黎说好看自然是十分美丽的,有机会等你带我一起去看!”南宫阏氏笑眯眯地看着鄯善黎。
“所以姊姊要好好吃药啊,千万养好身体!”
鄯善黎颇为担忧,却不料南宫阏氏凑在鄯善黎耳边,小声说道:“阿黎,其实我是有了……”
“有了?你是说?你有宝宝了?”
鄯善黎眼中一亮,不敢相信地看着南宫阏氏,南宫阏氏娇羞地点了点头:“今儿刚发现有喜的。”
鄯善黎高兴地拍着南宫阏氏的手,“大汗知道了么?”
“嗯,他知道,所以他最近都对我分外好!”南宫阏氏羞涩地背过身去。
“太好了!南宫姊姊,那我就要有小外甥了!”鄯善黎激动地手足无措,忽然吹灭了安息香:“那这个安息香不会影响到宝宝吧,都怪我太后知后觉了!”
“看你那紧张的样儿!我带来的郎中说了,安息香不会影响宝宝的!你放心吧!”南宫阏氏也难掩喜悦之情。
鄯善黎左右踱步:“那姊姊可不能太过劳累,还有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我去乌兰图雅那给姊姊要一些羊奶喝吧!”
“看你!不用了,军臣单于都吩咐下去了!”
南宫阏氏看着鄯善黎担心的样子,大笑起来。
“喔,姊姊,有军臣单于呢!他贵为草原天子,肯定会照顾好姊姊的……”
鄯善黎忽然很自责,她不知道南宫姊姊怀有身孕了,若匈奴与汉庭开战,军臣单于被抓或者出事,那么南宫姊姊又该怎么办呢?她鼻子一酸,忽然想要哭出来。
南宫阏氏以为鄯善黎是高兴地,又觉得她竟然在吃军臣单于的醋,便安抚道:“你的心意我知道,除了军臣单于是我的夫君以外,你是我最亲的人啊!我只是觉得你在左谷蠡王身边,有些事也不十分方便,并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
听了南宫阏氏的话,鄯善黎心头更加酸楚,嫁到匈奴的女子就是一个彻底的牺牲品,是多么的左右为难,多么的卑微和痛苦啊,想到这儿鄯善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匆匆告别了南宫阏氏,奔出大帐,替南宫姊姊难过痛哭出声……
中行说正好路过,见鄯善黎泪眼婆娑,不禁上前添了一把火:“想必你已经知晓大汗要出兵汉庭了吧!在这门外哭泣,想来也知道南宫阏氏怀孕的事!”
鄯善黎怒不可遏,抬头凶狠地看着中行说:“你这汉奸!不是巴不得匈奴与汉庭开战吗!这次如你所愿了!”
“那是自然,咯咯咯……我中行说呀,最近是浑身舒爽!别提有多开心了,就等着三日后匈奴的铁骑踏碎汉朝的山河!到时候哀鸿遍野,让汉家的皇帝知道知道匈奴的厉害!还好那个老皇帝死了!也算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只是新皇帝就遭罪咯,也算是替父还债!”
鄯善黎真想一刀结果了这个阉人,但是为了南宫姊姊却不能这么做。中行说双手插在袖口中,凑近鄯善黎的耳旁,悄声道:“你呀,哭的对!从今往后,你该日日祈祷,南宫阏氏生女娃!那么他们母女才能相安无事,若是生了男娃,左谷蠡王和于单都不会放过他的!哈哈哈哈!”
中行说的话犹如冷水一般兜头而下,鄯善黎惊的眼泪都流不出来,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行!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南宫姊姊!看着中行说远去的背影,鄯善黎目眦欲裂,决定要和他斗到底!
一个温柔又毛茸茸的披风忽然盖在鄯善黎的肩上,鄯善黎收回目光,撞到于单单纯的目光,他将上次鄯善黎遗落的青玉簪轻轻插在鄯善黎的头上:“你怎么哭了?左谷蠡王又欺负你了?”
鄯善黎目光坚定冷峻,忽然捉住于单的胳膊,“左屠耆王,你说!要是大阏氏生了男娃会怎么样?是男孩就活不成了么?”
“我们草原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的确有‘杀首子’的习俗,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些?难道大阏氏怀孕了?”于单一脸惊诧。
鄯善黎咬紧嘴唇,不置可否,于单眼神中透露着喜悦:“那这么说我又要有新弟弟了?太好了,到时候我亲自教导他骑马射箭!”
“你刚不还说草原有‘杀首子’的习俗吗?!”
鄯善黎带着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于单,于单笑道:“虽说如此,但是现在大汗已经立我为继承人了,我会向大汗求情的。况且,‘杀首子’的习俗更是针对那些曾经是俘虏的阏氏……”于单挠了挠头,“你知道,这是为了避免‘首子’是敌人的遗腹子!但是大阏氏乃大汉公主,不会有此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鄯善黎满眼担忧地仰头看着于单,于单顿了顿:“只是不知道左谷蠡王怎么想,他那个人因循守旧,很讲究我们挛提家的血统,你也知道,他对我都一向充满敌意的!很有可能对这个孩子不利!”
鄯善黎刚刚放下一些的心又被于单的话悬了起来,不禁在心头默默为南宫阏氏祈祷,希望她能生个女儿,母女平安!于单见鄯善黎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紧双眼,不禁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接着不由分说拉起鄯善黎的手便奔跑起来,二人穿过王庭,又在草地上奔跑了一阵,才在一处游牧交界之处停下,鄯善黎看到面前有一座石头堆,中间插有不同树种的树枝,在树枝上和石头之间挂满色彩不同、长短各异、宽窄不等的布条,那些彩色的布条如同飘带,迎风招展……
鄯善黎疑惑地看向于单:“我之前也看过,草原上似乎有许多这样的石头堆,这是什么?”
于单清澈的眼睛亮晶晶地,他笑道:“这是我们的敖包,用来祭祀山神,祈祷风调雨顺,六畜兴旺的地方!我看你要为南宫阏氏虔诚祈祷,所以就带你来这祭祀长生天,向长生天祈福!”
见鄯善黎一脸疑惑,于单信誓旦旦道:“你可别小看这敖包,传说头曼单于那时一次敖包祭祀时候曾经出现神迹,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火球,先祖令几位大将去接都没能接住。于是头曼单于跪倒,用双手去接,火球变成了一个锋利的矛头落在先祖的手上。从此,他的军队所向披靡,才有了今日的强大!”
于单接着说:“快来!你不是要为南宫阏氏祈福么?请你在这附近找一个最漂亮最喜欢的石头,就像这样……”于单边说边俯身在周遭寻找起来,接着拾起一块石头,抬眸看着鄯善黎。
鄯善黎也照着于单的样子,选了一块自己最喜欢的鹅卵般的石头,拿在手中,于单说:“那好,现在你跟着我,边走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就可以了!”接着鄯善黎跟在于单身后从左向右,围着敖包转了三圈,虔诚地祈愿南宫姊姊母女平安,一定要生女娃。
待鄯善黎睁开眼睛,便早已看到于单水灵灵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你怎么一直偷看人家!这样就算祈愿完成了吧?”
“嗯!”于单眨了眨水晶般的眼眸,依旧定定看着鄯善黎,鄯善黎仰头道:“那你许愿了么?许了什么愿?”